然而,在活生生的种种凶狠表情的面孔海洋里,有着与众不同的两组面孔——各为七个——与其它的截然不同,仿佛漂浮在海上的很可纪念的破船。忽然暴风撕开坟墓而得到释放的七个囚徒的面孔被高举在众人头上,全都是惶恐的、迷茫的、惊讶的,仿佛天堂号响,末日来临似的。而围着他们欢呼的人们都是失去本性的。另外七个死面孔也被高举着,他们低垂着眼皮和半合着眼睛,等着末日的到来。这些呆钝的面孔带着某种疑惑——而不是绝望的表情。这些面孔在那可怕的时刻,好像抬起那下垂的眼皮,用苍白的嘴作证,“是你们干的呀!”
七个释放的囚徒,七个举在长矛上的血污人头,八个坚塔上可恶的堡垒的钥匙,还有被发现的已惨死的囚犯的文件和纪念物品等,于一七八九年七月中旬,圣安东尼用高声回响的脚步护送着,穿过巴黎街道。而现在,苍天消除了达雷夫人路茜的幻想,使这些脚步远离生活之外!因为他们是鲁莽的,疯狂的而又危险的;自从德法格酒店门口的酒桶破裂以来的许多年,他们已染上赤色,是不那么容易洗净的了。
22大海依然澎湃
满面憔悴的圣安东尼仅仅狂欢了一周,这一周内,由于友好的拥抱和成功的庆贺,他的少许的又硬又苦的面包或许尽可能会变软一点。这时,德法格太太照常坐在柜台边,招待着顾客们。她不戴玫瑰花了,因为,在这短短的一周之内,侦探们的特别亲善已经变成极其谨慎地向圣安东尼乞求慈悲了。街道上的挂灯有弹性的摆动对他们预示不祥之兆。
在晴朗而炎热的上午,德法格太太双手交叉在胸部,细心地观察着酒店和街道。这儿,有几伙流浪汉,蓬头垢面,穷酸不堪,然而他们不幸的外表上隐含着某种权力优越之感。那最贫贱的人的头上斜戴着破旧的小帽显出欺诈之意:“我明白要维持我自己的生存是多么艰难,但是,你知道我要毁坏你的生活是多么轻而易举吗?”每一只瘦骨如柴的赤裸裸的手臂,那是早已无活可干的了,现在随时准备着的唯一工作就是能够攻击。进行编织的妇女的手指是险恶的,因为他们随时可以毁掉经历。圣安东尼的外表发生了变化;这种形象是经过几百年才锤炼而成的。
德法格太太坐着静观这变化,发自内心地赞叹,愿意做圣安东尼的妇女领袖,其中有一位妇女就在她身边编织着。这矮而有些胖的女人是一个饥肠辘辘的小贩的妻子,两个同样忍饥挨饿的孩子的妈,可以说是德法格太太的副官,享有复仇的美名。
“听呀!”复仇说,“听着!谁来了?”
从圣安东尼区的临界到酒铺门前好像埋藏着的一连串火药忽然接踵爆炸开来,一阵阵隆隆声直扑过来。
“那是德法格,”太太说,“安静,爱国的同胞们!”
德法格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脱掉他的红小帽,向周围看看。“大家听着!”太太又说,“听他说呀!”德法格站着,气咻咻的,背对着门外站着的一排急急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巴;酒店里面的人们已经全跳了起来。
“说呀,我的丈夫,啥事?”
“另外世界来的消息!”
“什么?”太太蔑视地叫着,“另外世界?”
“大家都记得老孚龙孚龙(Foullon,JosephFrancais,1717—1789年),任财政大臣,以贪污、富有、残忍著称,1789年7月22日处死。吗?他曾经胡言人民饿了可以吃草。他不是死了吗?到地狱去了吗?”
“全记得!”所有喉咙发出共鸣。
“有一个关于他的消息。他还活着呢。”
“活着!”又从大家喉头里迸发出来,“死了吧?”
“并没死!他很怕我们——当然是有理由的——所以他假装死了,曾经办过一次虚假丧事以蒙骗我们。但是有人发现他还活着,躲藏在乡下,现在已把他带来了。我在市政大厅去的路上看见他被押送着,我说过他没有理由不害怕我们,大家说呀!他是不是有理由?”
假如那七十多岁的可悲的老罪人从不知道这理由,只要他能听见这里的大声回答,他就会自然承认。
然后是一片沉静。德法格夫妇相对默然。“复仇”弯下腰去,鼓响了起来,因为此时她移动了柜台后面她的脚边的一面鼓。
“爱国的同胞们,”德法格用坚定的声音喊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吧?”
德法格太太立刻操起她的短刀,街上鼓声响起,似乎鼓和鼓手是由某种魔法变出来的;复仇尖声叫喊,并且挥舞着她的武器,仿佛四十个凶神聚在一起一样,挨家奔跑,唤起妇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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