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宝贵线索

“啊！”修路人很有反省地叫喊，“那是真的。”

“那些蠢货什么也不懂。一方面他们蔑视你们的生命，想要永远结束它，你和你们这一类还不如他们自己的一条狗和一匹马；另一方面他们只知道你们的生命又意味着什么。那么，让它再欺骗他们一时吧，但不能欺骗他们一世。”

德法格太太目空一切地看了看那被保护者，然后点头认可。

“至于你，”她说，“只要那儿有热闹，你会为任何事情欢呼、流泪。难道不是吗？你说！”

“真的，太太，我想是的。短时间会。”

“假如给你看一大堆玩偶，要你为你自己的利益将他们撕碎，你会选择其中最华丽和最快活的一个吧。说吧！难道不是吗？”

“真是的，太太。”

“是的。假如给你看一群不能飞的鸟，要你为你自己的利益拔掉它们的羽毛，你会先下手去拔那些最漂亮鸟的羽毛吧。难道不会吗？”

“真是的，太太。”

“玩偶和鸟，你今天都看到了，”德法格太太说，挥手指着他们最后显而易见的地方，“现在，回家吧！”

16继续编织

德法格太太和她的丈夫正和睦地返回圣安东尼的怀抱，同时那戴蓝帽的黑斑似的人却在茫茫黑夜里艰难的行走，穿过尘雾，跋涉长路，慢慢地走向目的地——侯爵老爷的别墅住宅，此刻他已在坟墓之中静听着树林的窃窃私语。那些石面孔也都在这无限悠闲的环境中静听着飒飒树声与叮咚的泉水声。几个乡村的小民为了寻找草本植物充饥和枯树枝作燃料，徘徊在开阔的石造庭院和台阶上，他们在饥饿的幻想中感觉到这些面孔的表情有所改变。这村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谣言——只是残存乡间，正如传谣的村民。据说那小刀戳中要害的时候，这些石面孔突然变化，由傲慢变为愤怒与痛苦；又说：当那吊着的人体高悬在泉水上面四十英尺高时，石面孔又显出报复的凶相，这凶相或许要从此永远持续下去吧。在发生凶杀案的那卧室大窗子上的一个石面孔上，那雕像的鼻子上显出两个细微的凹痕，现在每个人都能认出，而从前谁也没有见过。而偶尔有两三个衣衫褴褛的农民从人群中走出来匆忙窥视这侯爵老爷的石像，也不会用那瘦削的手指作片刻指点，便立即逃进那苔藓和叶丛之中，如能找到安身之处的那更幸运的野兔似的。

住宅和茅屋，石脸和绞架上吊着的人体，石制地板上的红斑，以及乡村井里的清水——万顷田园——法兰西的一省——整个法兰西——都躺在夜空之下，融会成细微的一线。全世界，连同它的一切伟大与渺小，都这样位于一个闪烁的星球上。只有人类的知识能分解光线，分析它的结构状态，因此，更崇高的智慧也许会明白我们所属这个地球的微光，每个有责任的人的每种思想与行为，每种邪恶与美德吧。

德法格夫妇出现在公用车中，在星光下隆隆作响，来到他们行程必达的巴黎城门口。照例在警卫室前停车，照例有人提灯来照看，以便检查与询问。德法格先生下车，看见那里有一两个士兵和一名警察。后者同他很亲密，而且尽情拥抱。

圣安东尼又将德法格夫妇藏在他的阴暗翼下，他俩终于在靠近圣者边界的地段下车，艰难行走在街上烂泥与垃圾之中，此时德法格太太对她的丈夫说：

“说吧，我的朋友，那警察雅克对你说了什么？”

“今晚说了很少，但他全部说出来了。又派了一个暗探到我们这块地方来。或许有好几个，但是他只知道其中一个。”

“好吧，”德法格太太说，以一种沉着应付的神气竖起她的眉毛。“有必要把他记录下来。他们如何称呼那个人？”

“他是英国人。”

“那更好。他叫什么名字？”

“巴尔塞，”德法格用法文腔调说。但他小心发音，力求准确，并把原文拼出来。

“巴尔塞，”太太重复。“好。教名呢？”

“约翰。”

“约翰.巴尔塞，”太太又重复，在自己低声念了一遍之后，“他的面貌呢，知道吗？”

“大约四十岁，大概五尺九寸高，黑头发，相貌漂亮，皮肤微黑，黑眼睛、淡黄色的瘦长脸，鹰钩鼻子，但不那么直，有点偏向左腮，所以，显得阴险。”

“啊！真的，简直是一幅肖像画！”太太笑着说。“明天就把他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