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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宝贵线索

双城记

当婚礼结束时,除了一小群人微笑的脸上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外,还有那闪光的钻石在新娘手上璀璨夺目,这些钻石刚从劳雷先生的其中一个匣子的暗角里解救出来。他们回家去吃早餐,一切进展顺利。当他们在门口告别的时候,如曾在巴黎顶楼上一样,可怜的鞋匠的白头发在今天清晨的阳光下和他女儿的金头发相融一体。

这是尽管时间不久,但又难舍难分的别离。她的父亲抚慰她,轻轻地从她的拥抱中摆脱出来,最后说道,“查尔斯,带她去!她是你的!”

她激动的手伸出车窗向他们挥手告别,她终于离开了。

这种角落远离游闲和好奇者,所准备的物品非常简单而稀少,仅仅只有医生、劳雷先生和普洛斯女士三人留在那里。当他们回到老客厅受人欢迎的凉阴之处的时候,劳雷先生才发现医生已经发生了大变化,仿佛高举起的金色巨臂狠狠地猛击了他似的。

他当然尽力控制情绪,然而当这种压抑的状况过去之后,他会突然失控而急变。但是,使劳雷先生感到可怕的是梅尼特医生那种茫然困惑的病态已经显现;而且当他们走到楼上的时候,他抱着他的头,惶恐不安地,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劳雷先生因此记起酒店老板德法格和在星光下驾马车奔跑的情景。

“我想,”他焦急地思虑之后,小声对普洛斯女士说,“我想此刻我们顶好不要和他说话,绝不可干扰他。我必须去台尔生银行里面看看;我去那里一下立刻就回来。然后我们要带他坐马车到乡下去,在那里吃晚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于劳雷先生,在台尔生里面看看是非常容易的,他一去就是两小时。当他回来的时候,他独自走上那旧楼梯,不通知仆人;正朝医生房间走去的时候,被一阵敲打的低声惊呆了。

“上帝呀!”他说,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呢?”

普洛斯女士带着恐怖的神色在他的耳边说:“糟啦,糟啦!一切都完了!”她拼命搓着双手,着急地哭了。“对金虫儿怎么交待呢?他已不认识我了,正在做鞋子咧!”

劳雷先生千方百计安慰她,自己走进医生房里。从前的矮凳已搬到敞亮的地方,他低着头,正忙着鞋匠活儿,这同从前见到他的情景一样。

“梅尼特医生。我的亲爱的朋友,梅尼特医生!”

医生抬头瞧了他一眼——半是疑问,半是恼火他的话——接着埋头干活。

他照从前工作时的那样穿着,穿着敞开领口的衬衣,背心已脱掉;甚至那时的形容枯槁又浮现在脸上。他拼命干活——有些烦躁——好像觉得别人在妨碍他似的。

劳雷先生一瞥他手上的东西,便看见那是从前的一只旧式鞋子。他把放在他旁边的另一只拾起来,问他这是什么?

“一位年轻小姐的跑鞋,”他咕噜着,并不抬头。“这本应早该完工的,放下来吧。”

“但是,梅尼特医生,看看我呀!”

他顺从了,但是从前的勉强顺从的态度,又继续干活。

“你认识我吗?我亲爱的朋友,想一想。这不是你的正道职业。想一想,亲爱的朋友!”

没有法子能使他再说什么。有时,要他抬头看看,他就顺从,但是任何劝解都不能使他开口。他静静地干活,干活,别人的话落在他的耳边就像落在没有回声的墙壁上或空中似的。劳雷先生所能看到的一丝希望是当别人不理睬他时,他却抬头看看。在张望中,仿佛有一种好奇或困惑的细微表情——好像他正尽力调解他心中的疑虑似的。

有两件事立刻使劳雷先生觉得其重要性盖过一切:其一,必须对路茜严守秘密;其二,必须对认识他的一切人都严守秘密。对于第二点,他立即同普洛斯女士采取了封锁的步骤,扬言医生患病,必须安心静养数日。普洛斯女士还要写信,善意地欺骗他的女儿,说他被请去出诊去了,并且还提到什么他亲笔仓促写了几句的一封信,想必已寄给她了,等等。

劳雷先生采取了一切可能采取的措施,希望医生恢复正常,如果恢复得快,他就保留第二步骤,按这种意见,他认为这种意见对于医生的状况是最佳的。

在期待恢复和准备实施的过程中,劳雷先生决定专心看守他,并且尽可能不露守护的迹象。于是他安排好不到台尔生银行去办公,这是他生平头一回,而且在医生房间的窗旁办起公来。

不久,劳雷先生发觉同他谈话是有害无益的,因为,一有任何勉强,他便忧心忡忡。第一天他就放弃谈话的念头,决心只是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只是暗中对他的疑虑与困惑表示抗议。就这样,他呆在窗子旁边读书和写作,以他所能想到的种种高兴而又自然的方式来表明这里是自由之地。

双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