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曲孚先生无论何地,或任何场合,都显得特别高大,他真有伟大的气质。对于台尔生银行他就显得更大了,以至坐在远处角落里的那些老职员们都带着某种抗议的神色望着他,仿佛他们曾经被他挤到墙角似的。银行房子本身似乎忧郁地低下头,用远景透视法庄严地审视着账房票据,好像史曲孚先生的脑袋已贴近他那贵重的背心了。
用心深远的劳雷先生以在任何情况下都可用的典型声调说,“你好吗,史曲孚先生?你好吗,先生?”并且握手。当业务兴旺时,显然,他握手的态度在任何台尔生银行职员同顾客的握手中都可见到。他是以一种自我克制的态度在握手,就像在为台尔生银行握手。
“有事要我帮忙吗?史曲孚先生。”劳雷先生以生意人的口吻问他。
“不,谢谢,只是有点私事拜访你,劳雷先生,我想同你谈点私话。”
“噢,确实!”劳雷先生说,低头侧耳细听,而双眼却看着远处。
“我正打算去,”史曲孚先生说,两臂完全撑在写字台上,这台子虽然比一般台子大一倍,然而对于他似乎不够一般台子的一半大,“我正打算亲自去向你可爱的小朋友梅尼特小姐求婚,劳雷先生。”
“噢,天啦!”劳雷先生叫喊着,猛力摸着下巴,惊讶地望着来访者。
“噢,天啦!先生?”史曲孚重复说,直向后退,“你的天,先生?你有何意思?劳雷先生。”
“我的意思,”这生意人回答,“当然是友好的,赞赏的,这会大大增加你的身价——总之,我的意思你可随意理解吧。但是——真的,你知道,史曲孚先生——”劳雷先生静下来,以一种最奇特的态度对他摇了摇头,似乎违避他自己的意愿,而迫于无奈,发自内心地补充说,“你知道这的确太过分了,你太了不起了!”
“怎么!”史曲孚说,用他那惯于争辩的手公然拍着桌子,睁大双眼,吸了一口长气,“即使我被绞死,我也无法理解你,劳雷先生。”
劳雷先生理理他耳朵上小巧假发,并咬着鹅毛笔的羽毛,似乎要改换对付手段。
“见鬼,劳雷先生!”史曲孚说,两眼瞪着他,“我难道没有入选资格吗?”
“噢,有!噢,有的,你有资格!”劳雷先生说。“如果你说有资格,那就有资格。”
“我不兴隆发达吗?”史曲孚问。
“噢!如果你说发达,你就发达。”劳雷先生说。
“上进吗?”
“假如你上进,你是知道的,”劳雷先生说,欣然地能接受这另一件事,“无人能怀疑此事。”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劳雷先生。”史曲孚质问,显然沮丧着脸。
“好!我——你现在就打算去那里吗?”劳雷先生问。
“马上就去!”史曲孚说,又一拳打在桌子上。
“那么,假如我是你,我就不会去。”
“为什么?”史曲孚说。“现在我要追问你,”辩论似地对他晃动着食指,“你是一个生意人,应该讲道理。谈谈你的道理。你为什么就不会去呢?”
“因为,”劳雷先生说,“我不会干我没有把握成功之事。”
“见鬼!”史曲孚叫道,“这令人难以置信。”
劳雷先生看看房子的远处,又瞧瞧生气的史曲孚先生。
“一个生意人——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一个有经验的人——在银行里,”史曲孚说,“已总结出完全成功的三个主要理由,他难道说没有一点理由吗!难道有头脑的人会说出这种话!”史曲孚先生谈到这种奇怪之事,好像本来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当然是假如他说话真的没有头脑的话。
“我所指的成功是说对于那位年轻小姐求爱的把握,我所提的把握是说使那位小姐同意的原由。我的好先生,那位年轻小姐,”劳雷先生说着,轻拍史曲孚的手臂,“那位小姐。那位小姐完全超出这些理由。”
“那么请你告诉我,劳雷先生,”史曲孚说,将他的两只手肘抬平,“根据你的明智见解,现在谈论中的那位小姐是一个装腔作势讲话的傻瓜吗?”
“确实不是这样。我想告诉你,史曲孚先生,”劳雷先生说,脸顿时红了,“我不愿从任何人的嘴里听到对于那位小姐不尊重的话;假如我知道是谁——但我希望我不知道——这个人的品位是如此粗俗,脾气是这般专横,以至不能克制,竟在这办公桌前对那小姐说出如此失礼的话来,因此,即使台尔生银行也无法阻止我对他当面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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