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次审判外,她今晚第一次听到他的苦难经历。当他的话在她耳边回响时,使她感到奇怪,同时也有新异之感,因此她会长久牢记。
“看!”博韦的医生说,举手指着月亮。“我曾在我的监狱窗子里面看过她,是因为我受不住她的魅力的光辉。当我一直瞧着她的时候,想到她照亮着我已失去的东西,的确是一种折磨,我痛苦欲绝,用头去撞监狱的墙壁。我曾在一种昏迷状态中呆看着她,以至我只想着我能够在她的平面上最多能画多少平行线,又画多少垂直线来和它们交织起来。”他看看月亮,静静冥思,补充说,“我记得,各二十条,而第二十条是很难画进去的。”
她以一种新奇的感觉听着他回忆那一时期,而且当他接着讲下去的时候,这感觉逐渐加深。但是,他的态度并没有使她恐怖的地方,他只是将过去的灾难与现在的幸福进行对比。
“我曾看着她,几千次沉思默想我那被夺取了的还未生下的孩子。它还活着吗?它是否活着生了下来呢?或者那可怜母亲的惊吓已经使它致死呢?它也许是一个将要为父报仇的男子汉吧。(在狱里时,有时我的报仇的欲望是无法抑制的。)它也许是一个永不了解他父亲身世的男子吧;它也许以为它的父亲丧失了自己的意志和人格吧;它也许是一个将来成为妇人的女孩吧。”
她紧紧地抱住他,吻他的面颊和他的手。
“我曾想出我女儿的模样,她完全忘记了我——完全不关心我,根本不思念我。我曾算过她的年龄,一岁一岁又一岁。我曾看到她嫁给一个毫不知道我命运的男人。我已完全从活人的记忆中消失了,而在下一代中我将成为空白。”
“我的父亲!甚至听你说那想象中的并不存在的女儿,这刺痛着我的心,好像我就是那孩子似的。”
“你,路茜!你给我的抚慰与复活勾起了这些回忆,这临别的夜晚在我们和月亮之间度过——刚才我谈到什么了?”
“对了!但是在其它明月之夜,那凄凉和沉静以截然不同的方式激起我的情绪——一种平静的伤感在影响我,像一切痛苦所滋生的情绪一样——我曾想象她来到我的监狱,带我远离狱堡回到自由之中。我多次在月光里看到她的意象,仿佛我现在看见你一样;不过我永远不曾把她抱在我的怀里;它站在小铁窗和门之间。但是,你明白这并不是我刚才说过的那孩子吗?”
“那不是形体,是意象,是想象?”
“不。那是另一回事。它在我昏花的眼前站着,但它永远不动。这回我心目中所追求的是更为真实的另一个孩子。至于外貌,我只觉得同她母亲相像而已。那一个也想象——同你一样——但不是同一个人。路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不一定吧,我看。我觉得你只有有过孤独囚犯经历才能理解这些复杂的区别。”
当他这样试着剖析他的过去处境的时候,他的宁静并无法制止她的全身胆寒。
“在更为平静的心境中,在月光下我曾想象她来看我,并带我出去看她的结婚的家充满了对已失去的父亲的爱的纪念。我的肖像挂在她的房里,她为我祈祷。她的生活是活跃的,快乐的,而且有益的;但我可怜的经历影响着这一切。”
“我是那孩子,我的父亲。我不如这一半好,但从我的爱慕之情,那只有我。”
“而且她叫我看她的孩子们,”博韦的医生说,“他们曾听说过我,并且被教诲过怜悯我。每当他们走过国事犯监狱的时候,他们常远离那惨淡的墙壁,并且仰望着铁栅,细声低语。她并不能把我救出来,我想象她常常给我看了这一切之后又把我带回去。但是,当时我因为流泪而感到快慰,跪下为她祝福。”
“我希望我是那孩子,我的父亲,噢,我的亲爱的父亲,我的亲爱的,明天你将要那样热烈地为我祝福吗?”
“路茜,我回忆从前的困苦是因为今夜我的爱你之情是言语难以表达的。感谢上帝赐给我的幸福。我过去的思想,即使是在最狂热的时候,也不曾有过我们共有的这种幸福。”
他拥抱她,庄严地为她向天求福,真挚地感谢上帝将她赐给他。然后,他们走进屋子。
没有别人被邀请来祝贺婚礼,只有劳雷先生;只有粗野的普鲁斯女士,连伴娘也没有。婚礼并未改变他们居住的位置。他们本来可能把从前属于来历不明的,而又看不见的旅客的房间收归己用,从而扩充结婚用房,但他们又不愿找麻烦。
梅尼特医生在今夜晚宴席上是很高兴的。他们只有三个人,普鲁斯女士是第三个。他可惜查尔斯不在那里,他大概不赞同这种有意避开的行为,而又热情地为他祝贺,为他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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