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总想多了解一些详细情况,这使他停止逃跑,而且把他又召引回来。当他第二次向门里窥视的时候,他们还是在辛苦地捞鱼,现在似乎钓到一条鱼。那里发出一种低沉的旋转声,他们全弯着腰,正猛力拉着一个重东西。那东西逐渐上升,露出地面。小杰里本应很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当他看见它时,看见他的父亲动手去撬开它时,他觉得惊奇、恐惧,便立刻转身逃跑,一直不停地跑了一英里多路。
这是同妖魔赛跑,以一种不到终点不肯休止的非凡精神,他不是喘不过气来,是决不会停止的。他明显地感觉到他所见到的那棺材突然追赶他,竖立着在他后面跳跃,时儿差点就要追上他,仿佛就要跳到他的旁边——或许要抓住他的手。它是一个无所不在、出没无常的鬼怪,因为,它使他后面的黑夜变得格外恐怖。当他逃出黑夜的小路,又转向大道飞奔的时候,他害怕它会突然从侧道上跳出来,好像一个没有尾巴和翅膀的风筝一样。它仿佛藏在住家的门道里,把它的可怕的两肩耸起到耳边,似乎还在哈哈大笑。它平躺在大路的阴暗之中,又狡黠地将他绊倒。它好像随时随地跟着他,在他后面跳跃,所以当这孩子跑回家门口时,差点闭气了。甚至这时它不离开他,跟着他一步一步咚咚地跳上楼梯,而且还争先爬上床,沉重地压住他的胸部,一直到他昏睡过去。
在天明和日出之间,睡在厕所里的小杰里从噩梦中惊醒,此时他父亲出现在房间里。小杰里看到父亲抓住他妈妈的耳朵,把她的头撞在床头木板上的情形,于是推测父亲有什么失败之举。
“我告诉过你我要去做,”克伦邱先生说,“而且我做过。”
“杰里,杰里,杰里!”他的妻子发出哀求声。
“你反对你自己,闹得生意不好,”杰里说,“我和我的股东都吃了亏。你应只有尊重与服从,你到底为什么不那样?”
“我尽力想做个好妻子呀,”那可怜的女人抗议,噙着眼泪。
“反对你丈夫的生意算好妻子吗?不尊重你的丈夫的生意算尊重他吗?在生意重要业务上不服从你的丈夫又能算服从他吗?”
“你不要去干那可怕的事,杰里。”
“够了,”克伦邱先生反驳,“做一个正直的生意人的老婆,好好过日子,不应用女人之见去分析男人干什么。一个服从的妻子应该不去过问他的生意。你自称为信奉宗教的女人么,假如你是信教的,而我不需要信教的!你没有责任感,就像泰晤士河床上没有木桩一样,因此,必须把它打进你心里。”
这一番反击是用低沉的声音讲的,正是克伦邱先生这位正直的生意人摔脱下沾满污泥的靴子,仰躺在地板上的时候。他的儿子,怯怯地偷看他用那充满铁锈气的双手做枕头仰卧,此后,便躺下酣睡了。
早餐根本没鱼,别的菜也不多。克伦邱疲惫不堪,恼羞成怒,一直将一把铁壶盖放在身边作为对付克伦邱夫人的武器,随时准备一见她在餐前有任何祈祷的迹象就扔过去。他照常梳洗,然后带着儿子去从事那所谓公开的职业。
小杰里夹着凳子跟着父亲在洒满阳光,人群沸腾的舰队街走着,昨夜被鬼怪追逐、独自在黑暗中逃回家的惶恐万状已荡然无存了,此刻大不一样了。他的机敏因白天而焕发,他的疑惧因夜去而消失——在此类特征方面,这晴朗的上午,在伦敦市的舰队街上,是一定会有与他同类者的。
“爸爸,”小杰里说,他们一路走去时,保持着一臂之间的距离,而且将凳子挡在彼此之间:“复活人复活人,掘墓盗尸者的诨名。是什么呀!”
克伦邱先生停在人行道上,答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以为什么事情你全知道呢,爸爸,”那天真的孩子说。
“唔!好,”克伦邱先生回答,又迈步前行,脱下帽子让那尖钉似的头发充分显示,“他是一个生意人。”
“他有什么货物呢?爸爸,”机警的小杰里问。
“他的货物,”克伦邱先生说,脑子里转了转,“是一种科学方面的货物。”
“人的身体,是不是?爸爸,”那活跃的孩子问。
“我相信是那种东西。”克伦邱先生说。
“噢,爸爸,等我长大了,我也愿做个复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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