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小心翼翼地告诉拿破仑莫斯科是座空城时,他生气地瞪了一眼报告人,转过身继续默默地踱步。
“拉过马车来,”他说。他和值班副官并排坐上车朝郊外驶去。
“莫斯科是空城。真难以置信[893]!”他自言自语道。
他没进城,而是住在了多罗戈米洛夫郊外的客栈里。
这场戏的结局并不圆满[894]。
二十一
从半夜两点到第二天下午两点,俄军穿过莫斯科撤退,里面还夹杂着最后一批撤离的居民和伤员。
部队行进当中,在石桥、莫斯科河大桥和雅乌兹河桥上发生了严重的拥挤、堵塞。
部队在克里姆林宫附近分成两路行进,于是在莫斯科河大桥和石桥这两座桥上拥挤起来,很多士兵利用停滞和拥挤之机从桥头退下去,偷偷摸摸、不声不响地绕过瓦西里升天大教堂,从博罗维茨基城门下面上坡,溜到红场,他们不知怎么觉得在那里可以毫不费力地拣到便宜。这一大帮人就像在买廉价商品一样,挤满了外国商场[895]的过道和通道。但这里既没有店主花言巧语的招徕,也没有了小贩的叫卖和一群群花枝招展的女顾客。一眼望去,全是穿着制服和军大衣的士兵,他们都没带武器,默默地空手进入商店,又背着东西出来。少有的几个店员和掌柜的惊惶失措地挤在士兵当中,把自己的店铺打开又锁上,他们跟伙计一块不知在往哪儿搬自己的货物。商场旁边的广场上站着几个鼓手,在打集合鼓。但鼓声没能像以前一样让抢掠的士兵应声而来,而是相反,让他们离鼓声更远了。在店铺和过道上,可以看见夹杂在士兵中间的一些穿着灰色长衣、剃着光头的人[896]。有两个军官站在伊利英卡街的拐角上,其中一个军服外围着围巾,骑着一匹深灰色的瘦马,另一个没骑马,穿着军大衣,他们在说着什么。又有一名军官骑马跑到他们跟前。
“将军命令,无论如何现在就得把所有的人撵出去。这也太不像话了!一半的人都跑散了。”
“你去哪儿?你们去哪儿?”他对三个没带武器,撩起大衣襟,从他旁边向商场溜的步兵喊道。“站住,你们这些坏蛋!”
“是的,请把他们集合起来!”另一名军官回答。“他们简直没法集合,应当快点走,别让剩下的人也溜了,就这样!”
“怎么走啊?都停下了,挤在桥上动不了。是不是设一道散兵线,让剩下的人不要跑散?”
“好的,你们到那边去!把他们赶回去!”级别高的军官喊道。
戴着围巾的军官下了马,喊了一名鼓手,跟他一起进了拱门。几个士兵蜂拥而逃。一个穿着讲究的商人,鼻子两边长满红色粉刺,肥胖的脸上带着安详而坚定、别有用意的表情,挥着双手匆忙向军官走来。
“军官大人,”他说:“行行好,保护保护我们吧。我们在小利上就不计较了,我们是愿意奉献的!求求您了,我现在就可以搬出呢子来,给行善的人两块呢子都行,我们是自愿给的!因为我们现在觉得这简直就是抢劫!求求您了!给我们派个岗哨,哪怕让我们锁上门也好啊……”
几个商人聚到了军官周围。
“哎,胡扯什么呀!”一个面孔严厉,瘦瘦的商人说。“头都砍掉了,还为头发掉泪。谁想拿什么就拿吧!”他有力地挥了一下手,向军官侧转身。
“伊万·西多雷奇,你说得倒好听。”第一个商人生气地说。“您请进吧,军官大人。”
“有什么好说的!”瘦瘦的人商人喊道。“我的三个铺子有十万卢布的货。等部队走了,难道能保得住吗?哎,你们这些人啊,上帝的意志不是凡人的力量所能左右的!”
“您请进,军官大人,”第一个商人一边鞠躬一边说。军官疑惑地站在那里,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这关我什么事!”他突然大喊一声,快步沿着商场朝前走去。在一个敞开着的铺子里传来了打人和谩骂声,军官刚走到跟前,一个穿灰色厚呢上衣、光着头的男人从门里被人推出来。
这个人弯着腰从商人和军官身边溜过去。军官责骂店铺里的士兵们。正在这时,莫斯科河的桥上传来了一大群人可怕的叫喊声,于是军官向广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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