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多想当个男人,那样我一定会和您一起留下。这多好啊!”娜塔莎说。“妈妈,让我留下吧!”皮埃尔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娜塔莎,他想说什么,但伯爵夫人插了一句。
“我们听说您去前线了?”
“是的,我去了,”皮埃尔答道。“明天还有大战……”他本来还想说,但娜塔莎打断了他的话。
“伯爵,您到底怎么了?您都不像您自己了……”
“哎,别问了,别问我了,我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明天……噢,算了!再见吧,再见吧。”他说:“真是可怕的年代!”他落在马车后面,上了人行道。
娜塔莎把头伸出车窗外很久,对他露出温柔而又略带嘲讽和欢乐的微笑。
十八
自从离家出走之后,皮埃尔已经在已故的巴兹杰耶夫家的空房子里住两天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皮埃尔回到莫斯科,见过拉斯托普钦伯爵,第二天醒来后,他很长时间都弄不明白身处何方,人家想要他干什么。当仆人向他禀报说,在客厅等着他的人当中还有一个法国人,给他带来了叶列娜·瓦西里耶夫娜伯爵夫人的信,突然间,他陷入了矛盾与绝望之中。他忽然觉得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乱套了,一切都毁灭了,没有是非,没有前途,没有出路。他很尴尬地笑着,喃喃地说着,一会绝望地坐在沙发上,一会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从门缝瞅瞅客厅,一会挥挥手走回来,抓起一本书。管家再一次进来向他禀报说,伯爵夫人派来送信的法国人很想见他,哪怕一分钟也行,还有巴兹杰耶夫的遗孀也派人来让他去拿书,因为巴兹杰耶夫太太本人去乡下了。
“噢,对了,我马上来,你等一下……还是算了吧……算了,去告诉他们我马上就来。”皮埃尔对管家说。
但管家刚一出去,皮埃尔抓起桌子上的帽子就从后门出了书房。走廊一个人也没有。皮埃尔穿过整个走廊到了楼梯口,他皱着眉头,双手搓着额头,下到第一个楼梯平台。看门人正站在大门口。还有一个楼梯从皮埃尔下来的平台通往后门。皮埃尔沿着它出了院子。谁也没发现他。但他刚出了大门来到街上,站在大车跟前的车夫和扫院子的人就看见了老爷,他们对他脱帽致敬。皮埃尔觉得大家都在盯着他看,他就像一个把脑袋钻到灌木丛里怕人看见的驼鸟一样,低着头,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这天早晨皮埃尔要做的事当中,有一件是为约瑟夫·阿列克谢耶维奇整理书籍和文件,他觉得这是最当紧的。
他雇了碰到的第一辆马车,吩咐车夫要去大牧首塘大街,巴兹杰耶夫的遗孀就住在那里。
皮埃尔不住地环视着从四面八方出城的辎重车辆,不断把自己肥胖的身体坐端正以免从稀里哗啦作响的破旧马车上滑下来,他感到就像一个逃学的孩子那样兴奋,于是同车夫攀谈起来。
车夫告诉他,今天克里姆林宫发放武器,明天要把大家都赶到三山城门,那里将会有一场大战。
来到大牧首塘,皮埃尔找到了巴兹杰耶夫家的房子,他很久没到这儿来了。他朝便门走去。听到敲门声,一个脸色发黄、没蓄胡子的小老头应声而出,这就是那个五年前他在托尔诺克看见过跟约瑟夫·阿列克谢耶维奇在一起的格拉西姆。
“在家吗?”皮埃尔问。
“因为当前局势紧张,索菲娅·丹尼洛夫娜和孩子们都去托尔诺克的乡下了,大人。”
“我还是得进去,我得去整理一下书,”皮埃尔说。
“请吧,欢迎,故人的兄弟,愿他在天之灵安息!马卡尔·阿列克谢耶维奇他老人家留下了,您知道,他身体虚弱,”老仆人说。
据皮埃尔所知,马卡尔·阿列克谢耶维奇是的约瑟夫·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弟弟,此人嗜酒如命、半疯半癫。
“是的,是的,我知道。咱们走吧,走吧……”皮埃尔说着就进了屋。前厅站着个高个子秃头老人,通红的鼻子,穿了件长衫,光脚穿着套靴,他看见皮埃尔后生气地嘟哝了句什么,就到走廊去了。
“以前多么聪明啊,现在您看吧,变迟钝了,”格拉西姆说:“去书房,可以吗?”皮埃尔点了点头。“书房封上了,一直没动过。索菲娅·丹尼洛夫娜吩咐过,说如果是您派人来,就让把书给您。”
皮埃尔走进昏暗的书房,还是恩师在世时皮埃尔曾经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来过这里。房间里落满了灰尘,自从约瑟夫·阿列克谢耶维奇去世后就没人动过,因此更显昏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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