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可是……咱们有话好说嘛。”
爱玛东扯西拉起来,说她事先一无所知,实在是太突然……
“是谁的错呢?”勒赫嘲讽地向她欠欠身子说道,“我像个黑奴一样拼死拼活地干,您可是在寻欢作乐过得好自在啊。”
“哎!用不着教训人!”
“又没坏处。”勒赫接口说道。
爱玛软了下来,苦苦求他,甚至把白皙、修长、漂亮的手放到商人的膝上。
“别碰我!人家会说您存心勾引我!”
“您是个无赖!”爱玛叫起来。
“呵!呵!瞧您说到哪里去了!”勒赫笑着说道。
“我要让大家知道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告诉我丈夫……”
“好呀,您丈夫吗,我有东西要给他看呢!”
说着勒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张一千八百法郎的收据。那是在樊萨尔贴现期票时,爱玛开给他的。
“您以为,”他接着说道,“那个可怜又可爱的人,会看不懂您这点偷偷摸摸的小把戏?”
爱玛比挨了一闷棍还厉害,顿时瘫了下来。勒赫从窗口一直踱到写字台,一个劲儿地说道:
“哼!我要让他看看……我要让他看看……”
然后,他又走到爱玛身边,语气温和地说道:
“这可不是玩儿的,我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又不是出了人命,既然您没别的办法,只有还我的钱……”
“可我上哪儿去弄呀?”爱玛绞着手臂说道。
“唔!您不是有那么些朋友嘛!”
勒赫用非常犀利、可怕的目光盯着她,盯得她连五脏六腑都哆嗦起来。
“我向您保证,”爱玛说,“我再签……”
“您签的字,我够多的啦!”
“我再变卖……”
“算了吧!”勒赫耸耸肩说道,“您一无所有了。”
说完他对着通店堂的窥视孔喊道:
“阿奈特!别忘了十四号的那三块布。”
女佣人来了,爱玛明白是什么意思,就问“中止诉讼要多少钱”。
“太晚喽!”
“可是,假如我给您拿来几千法郎,拿来总数的四分之一,三分之一,差不多全部呢?”
“哎!不行,没用喽!”
勒赫把她轻轻推向楼梯。
“我求您了,勒赫先生,再宽限几天吧!”
爱玛抽泣起来。
“行了,行了!还掉眼泪呢!”
“您把我逼到绝路上啦!”
“我管不了那么多啦!”勒赫说着把门关上了。
7
第二天,执达吏阿朗先生带着两个见证人,来家里登记抵押物品,爱玛只好硬着头皮面对。
他们先从包法利的诊室开始。那件头颅标本被视为工作用具,不在登记之列;但厨房里的盘子、锅子、椅子和烛台,卧室搁板架上的摆设,都悉数作了清点。他们还清点了她的内外衣裙、床单布品和卫生间。她的生活起居,直到最隐秘的角落,就像一具任人剖析的尸体,在这三个男人的视线之下暴露无遗。
阿朗先生穿一件瘦型黑礼服,扣得整整齐齐的,打白色领结,脚上的束带绷得紧紧的,不时说上一句:
“可以吗,夫人?可以看看吗?”
他常常发出赞叹:
“真好看!……漂亮极啦!”
随即把羽毛笔往左手拿着的角质墨水瓶里蘸一蘸,又写起来。
套间全部查完以后,他们登上阁楼。
她在那里有一张小书桌,里面放着鲁道夫的来信。非得打开不可。
“噢!是信件!”阿朗先生会心地微笑着说。“不过,请原谅!我得查实一下里面没有别的东西。”
说着他轻轻拎起信纸的一头,像是要让里面的拿破仑金币掉出来似的。爱玛看着那只粗大的手,红红的指头软绵绵的像鼻涕虫,捏在那些曾让她怦然心跳的纸页上,不由得怒气直往上冒。
他们总算走了!费莉西泰这才回到屋里。刚才爱玛打发她在外面挡包法利的驾。她们慌忙把留下来看守扣押物品的人安顿到顶楼上。那人答应就待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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