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出发的一周以来,他总像爱跟我捉迷藏似的。他不时从这儿荡到那里,再从那儿跑到别处——不过总体上还是向西方进发——从第二天起他就抛掉了他那一身老妇人打扮。像我一样,他乔装成为一名普通劳工模样,不过他在脸上还贴上了一副又浓又密的络腮胡子。他那副打扮装束简直是无可挑剔,简直跟真的苦力没什么两样。因为多年来他正是凭借这套本领在这一行里混下来的,不消说有多么惟妙惟肖了,即便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也别想认出他来。最后他在这里落下了脚——在蒙塔那州的一处鲜为人知的山间宿营地。他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住了下来,白天出去观察动静;整个白天都在外面逛荡,避免与人交往。我居住在一个矿工出租的房屋里,那实在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只有几张单人铺位,食物粗劣,到处都是污垢——一切都很糟。
我们到这里已经四周了。在这期间,我只有幸见过他一次;不过每天晚上,我总是跟踪他白天的行踪以便了解他的全部情况。当他在这里的那间破旧窝棚里住下以后,我就立即赶往离此有五十英里的镇上给我在丹佛居住的那家旅社发了一个电报,让他们妥善保管我的行李,等到我需要时再寄给我。在这个地方我暂时什么都不需要,必要的几件换洗的军用衬衫我已经随身带来了。
六月十二日,锡尔弗·古尔西
我想,在丹佛引起轰动的那张悬赏告示还没有传到这里。我认识这个宿营地的大多数人,可他们从未提及那件事,至少可以说我自己从来没有亲耳听到人们谈论到那则告示。在这样的环境里。福勒开始消除疑虑,心情放松了不少。他在两英里外的一个不顺路的山区申请了开矿权;那个矿区前景非常乐观,他又开始在那里兢兢业业地苦干起来。哦,可是在丹佛那件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迹!他现在成日都没有一丝笑容,变得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结交——仅仅在两个月前他是那么喜欢广交朋友,而且时刻都乐观快活。最近,他曾经几次孤零零地从我身旁走过——垂着头,神情抑郁,他的步子里再也见不到往日的活力,一个形单影孤的可怜人。他现在称自己是大卫·威尔逊。
我确信如果我不再骚扰他的话,他一定会死心塌地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因为你曾希望我将他再次从这个地方驱逐出去。可我真的不能想象,天下还有什么境况比他眼下还要令人揪心的了。我想暂时回丹佛一阵子,以便使我自己放松一下身心,找点可以下咽的食物吃一吃,找张像样的床好好睡一个整觉,同时也把自己这身窝囊卑琐的打扮换换,体面一点;然后我再回到这里继续办我的正事,通知我那可怜的爸爸威尔逊继续搬家。
六月十九日,丹佛
在丹佛的朋友们都想念他。他们都希望他在墨西哥能够兴旺发达,一帆风顺。这些愿望和念头没有诉诸言语,而是出自内心,并且深藏于心底。你很清楚,你也总是来信说我,在丹佛逗留得太久,我承认。不过,假使你处于我的位置你也定会有我这般的不忍。是的,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你说得一点不错,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将母亲那惨痛的往事谨记于心……
明天我就赶夜班车回锡尔弗·古尔西。
六月二十日,丹佛
愿上帝宽恕我们,妈妈,我们一直在追踪的那个人竟不是他本人!我整夜都未曾合眼。我现在正在这里等着,打算乘黎明时分发出去的那趟车——每一分钟都是那么漫长,简直难熬极了!
我们追踪的这个雅可布·福勒是那个作恶者的堂兄弟。我们竟没有想到,在那桩罪恶昭彰的暴行之后那个作恶者肯定会隐姓埋名,我们真的是太蠢了。这个丹佛的福勒比我们要找的那位年轻了四岁左右;一八七九年他只身来到丹佛,时年二十一岁——比你结婚的那年还早一年;能证明这件事的文件真是数不胜数。昨晚,当我同他的一位至交闲聊时才知道这些实情,这位朋友自打福勒踏进丹佛的那天就同他结识了。我没有对他那位朋友说什么,不过从现在起几天之内,我就会想方设法让福勒重新在丹佛安置下来,由于他逃离丹佛时那些必不可少的损失在锡尔弗·古尔西那个山间矿区已经得到很好的补偿;所以当他回来时,我希望这里能举行一次宴会和火炬游行;我也希望在这整个事件中,除了我为此破费一大笔钱之外,别的人不会有什么损失。你会认为我太“感情冲动”了吧?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孩子,冲动也是我作为未成年孩子的一项特殊权利。渐渐地,我就会长大,不会永远是个孩子。
七月三日,锡尔弗·古尔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