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面露惊恐的神色,挤缩在一起,杰尼索夫于是和涅斯维茨基会合了。
“你怎么今日没有喝醉呢?”涅斯维茨基在杰尼索夫向他驶近时,说道。
“哪有喝酒的工夫!”瓦西卡·杰尼索夫答道,“整天把兵团拉到这儿,又拉到那儿。要打仗,就打仗吧。其实,鬼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你是个穿得很漂亮的人啊!”涅斯维茨基看着他的一件新斗篷、新鞍垫说道。
杰尼索夫微微一笑,从皮囊里取出一条散发着香水气味的手帕,向涅斯维茨基的鼻孔边塞去。
“不行,作战用得着我嘛!我刮了脸,刷了牙,喷了香水。”
涅斯维茨基由哥萨克兵陪伴,外貌威严;杰尼索夫手挥马刀,大喊大叫,举动果敢,发挥了效力,他们挤缩到桥梁的那边,把步兵拦阻住了。涅斯维茨基在桥头找到了上校,涅斯维茨基应当把命令转告他,在执行了委托的任务之后就返回原地去了。
杰尼索夫扫清了道路上的障碍,在桥头入口处停住了脚步。他很随便地勒住跺着蹄子向自己同类冲去的公马,端详着迎面走来的骑兵连官兵。桥板上可以听见清脆悦耳的马蹄声,好像有几匹马儿在飞速奔驰,骑兵连的队伍四人一排,军官们站在前头,像一条长蛇阵似地从桥上走过,开始向对岸走去。
被拦住的步兵在桥边的烂泥地上挤来挤去,带着不同兵种相遇时常常会产生的那种不怀好意的互相排斥和嘲讽的特殊情感,看着步伐整齐地从他们身旁走过的衣着讲究而整洁的骠骑兵。
“穿得多么漂亮的小伙子啊!只能去赶波德诺文斯科耶[124]庙会!”
“他们有什么用啊!只能摆出来做个样子给人看!”另一个士兵说道。
“步兵们,不要把尘土扬起来!”一个骠骑兵开了个玩笑,他骑着的那匹马一踢蹄子,就把烂泥溅到了那个步兵身上了。
“真应该让你背着行囊去行两天军,那你身上的绶带准会磨破的,”那个步兵用袖筒揩去脸上的烂泥,说道,“那你就不像个人了,像只鸟儿搂在马身上!”
“济金,真想让你骑在马背上,那你就很舒服了。”上等兵讥笑那个被背囊压得弯腰驼背的消瘦的士兵,打趣地说。
“你拿根棍子夹在两腿之间,那你就有一匹马了。”一名骠骑兵应声说道。
八
其余的步兵呈漏斗形挤缩在桥头,急急忙忙地过桥。一辆辆大车终于走过去了,已经不太拥挤了,最后一个营也走到了桥上。只有杰尼索夫骑兵连的骠骑兵还留在桥那边抗拒敌军。从对面山上可以远远地看见敌军,可是从下面的桥上还看不见它,因为从河水流经的谷地看去,地平线被不到半俄里远的对面高地隔断。前面是一片沙漠,有几组我们的哥萨克侦察兵在沙漠中的某处慢慢地移动。忽然间身穿蓝色外套的军队的官兵和炮兵在对面的高地上出现了。他们都是法国人。哥萨克侦察兵飞也似地下山了。杰尼索夫骑兵连的全体官兵,虽然极力地谈论着不相干的事情,眼睛向四周观望,而心中不断地想到的却只是那边山上的动态,他们不停地注视地平线上出现的黑点,认为那是敌人的军队。午后又转晴了,耀眼的阳光落在多瑙河和它周围的暗山上。四下里一片寂静,有时候从那山上传来敌军的号角声和呐喊声。在骑兵连和敌军之间,除了小股侦察兵外,已经没有人影了。约有三百俄丈的空地把他们和敌军分隔开来。敌军停止了射击,那条把敌对的两军分隔开来的森严可畏、不可接近、难以辨认的界线于是使人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
“向这条似可划分生者与死者的界线跨出一步,就会面临未知的痛苦和死亡。那儿是什么?谁在那儿?在这片田野、树木、阳光照耀的屋顶后面?谁也不知道,但谁都很想知道。逾越这条界线是很可怕的,但又很想逾越它。而且你知道,或迟或早不得不逾越过去,以便深入了解界线那边是什么,正如不可避免地要了解死亡的那一面是什么一样,而你自己身强体壮、心情愉快、易于兴奋,你周围的人们也很健壮、易于兴奋、生气勃勃。”每一个看见敌人的人,即令没有这种想法,也有这种感觉,而这种感觉会使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赋有一种特殊的光泽和令人欣悦的深刻而强烈的印象。
第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