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维德里盖洛夫从小饭馆里走了出去。拉斯科尔尼科夫跟在他的后面。不过斯维德里盖洛夫并没有醉得很厉害:酒劲上来了一阵,便慢慢消失了。他有一件什么心事,一件非常重要的心事,他皱起了眉头。他显然在等待什么,因而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最后的几分钟里,他对拉斯科尔尼科夫的态度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变化,变得越来越粗暴,越来越冷漠。这一切拉斯科尔尼科夫都觉察到了,而且也感到忐忑不安起来。他开始觉得斯维德里盖洛夫非常可疑,下决心尾随他。
他们来到了人行道上。
“您往右吧,可我得往左,或者,也许相反,不过——adieu mon plaisir法文:再见,我亲爱的。,但愿下次我们能愉快相见!”
于是他朝右向干草广场走去。
五
拉斯科尔尼科夫尾随着他。
“这是怎么啦!”斯维德里盖洛夫回头喊道,“我好像说过……”
“是这么回事,我现在不离开您。”
“什—么?”
两人都站住了,彼此打量了一会儿,仿佛都在琢磨对方似的。
“从您那些似醉非醉的话里,”拉斯科尔尼科夫斩钉截铁地、毫无顾忌地说,“我可以肯定地说,您不仅没有放弃对舍妹的那些最卑鄙的意图,而且甚至比以前更变本加厉了。我知道,今天早晨我妹妹接到了一封信。您自始至终坐立不安……就算您在路上捡到一个妻子;可是这也不会让您改变主意的。我要亲自弄个水落石出……”
其实,拉斯科尔尼科夫自己未必能够说明白,他现在究竟要干什么,他究竟要亲自把什么弄个水落石出。
“原来是这样!您要我马上喊警察吗?”
“您喊吧!”
他们又面对面地站了分把钟,斯维德里盖洛夫终于变了脸。他这才明白,拉斯科尔尼科夫是不怕威胁的,于是突然装出一副最快乐和最友好的样子。
“真有您的!我故意不跟您谈起您的事,虽然,这是很自然的,好奇心蛊惑着我。一件离奇的事情。本想留到下次再谈的,可是您呀,简直都能把死人惹恼……好,咱们走吧,不过我要预先声明,我现在只回家打个转,取点儿钱;然后把屋子锁上,雇上一辆马车,上岛上去消磨一个晚上。您跟我去那儿吗?”
“我暂时去你们那幢公寓,但不是去您那儿,而是去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家里,向她道个歉,因为我没有去送葬。”
“随您的便,可是索菲娅.谢苗诺芙娜不在家。她带着孩子们到一位太太那儿去了,这位老太太是一位显贵,我的一位老熟人,也是几座孤儿院的主持人。我把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三个孩子的抚养费给她送去了,此外,还给孤儿院捐了一笔款子,老太太高兴极了;我还把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情况,连同所有细枝末节,都告诉了她,一点儿也没有隐瞒。效果真是好得无法形容。所以,索菲娅.谢苗诺芙娜今天应邀直接到X旅馆去见她了。我说的这位太太从别墅回来,就暂住在那里。”
“那没有关系,我还是要去。”
“ 随您的便,不过我陪您一起走;跟我可没有关系!现在我们到家啦。我坚信,您之所以用怀疑的目光看我,是因为我过于客气,直到现在也没有向您打听过什么让您烦心的事情,您说是不是这样呢?……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您觉得这是一件怪事吧;我敢打赌,一定是这样!所以您也应该客气点。”
“您在门后偷听!”
“啊,您说这个!”斯维德里盖洛夫笑了起来。“是的,咱们说了一大堆话,要是您不提这件事,我倒真要觉得奇怪了。嘿!嘿!您当时……在那儿……胡闹并亲自告诉了索菲娅.谢苗诺芙娜的那件事情,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也许我这个人是完全落伍了,什么也不理解。亲爱的,看在上帝分上,请您告诉我吧!请您用最新的理论启发我一下。”
“您什么也听不到的,您胡说!”
“ 我说的不是那件事,不是那件事(其实我也多少听到一点),不,我说的是,您老是唉声叹气的!您心中的席勒时时刻刻在骚动。可现在又不许人家在门后偷听。既然如此,您就去报告警察吧,就说我发生了这么一件意外的事情:在理论上出了个小差错,如此这般。如果您一定认为在门后不能偷听,而自己却可以随手抓起一样东西杀死一个老太婆,那您就赶快逃到美国去吧据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俄国的报纸报道,当时移居美国的俄国人与日俱增。!逃命吧,年轻人!也许还来得及。我说的是心里话。没有钱吗?我给您路费。”
“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点。”拉斯科尔尼科夫极其反感地打断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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