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看见这样情形,就一言不发,只得忙忙地在箱子里拿了些银子,又吩咐了她的兄弟在家里等他回来,不要跑在街上玩耍。说罢,就起身急忙跑到父母家里,就去叫了一个教士和几个土工,忙忙碌碌地一直到了天黑的时候,那斋祭埋葬的事体,一一料理妥当,照旧将门户锁好,回到自己家中。
从此,她的兄弟就在她家里。住到三四天,忽然对他姐姐说道:“我要回到家里,看看我的阿爹阿妈。”
这时候,他的姐姐就不免落下几点伤心眼泪来,又见她兄弟不懂事,只好说道:“阿爹阿妈现下还没有起来,你不好回家里去;你倘若一定要回家去,还没有人弄饭把你吃哩。你天天就在我这里过活便了。”
她兄弟又说道:“我在这里,虽然是有饭吃,难道我的肚子饱了,就忘却我的父母了吗?”
他的姐姐见他说出这般可怜的话来,就不得巳直说道:“阿爹和阿妈已经在地下了。”
她兄弟又问道:“为什么在床上还睡不够,又去地下睡呢?
真真是睡得长远了。”
他姐姐听得他这样说,还未开口,先已酸心,忍着眼泪说道:“阿爹阿妈,再没有能同我们相会的日子了。”
她的兄弟听见这样说法,也就号啕大哭起来,倒睡在地上,声声说道:“我定要回家里去,看看我的阿爹和我的阿妈。”
但是,他的姐姐哪里肯放他回家?从此,都靠着他的姐姐照料。日月如梭,不觉过了十多年。他姐姐已经生下子女七人,那最小的才一岁。到了她丈夫死的时候,她兄弟刚刚二十五岁,已经可以回家,接管他父母的几间破屋,成家立业,也好照应他的姐姐,这本是分所当为的。当时她姐弟二人也无他项生活,或砍柴度日,或帮人耕种。到了夏天树木茂盛的时候,每天可寻得十八个银角子。但是他姐姐膝前儿女如是之多,又不能自谋生计,就不得不稍受贫寒。
却不幸遇着一千七百九十五年,那年冬天极冷。有一礼拜日,雨雪连天,寒风刺骨,也就不能出外做工觅食了。那时一家人口,都白白地饿了一天。
看官,你看他们将来作何打算,难道就袖手待死不成吗?按下不表。
且说同时法国巴黎有个财主姓范的,他三两年前在乡下本很贫寒。随后来到巴黎,就胡乱学了几句外国话,巴结外国人,在一个外国洋行里当了买办,两三年间就阔气起来,因此人人都唤他做范财主。
这范财主只生一子,名叫做阿桶。那范桶自幼养得娇惯,到念多岁,还是目不识丁。只因他家里有些钱财,众人都来巴结他,要和他做朋友。一日,有两位朋友前来探访。你道这两位是什么人呢?一个姓明,名白,字男德。一个姓吴,名齿,字小人。范桶见他们来到,就和他们各施一礼坐下。范桶便开口道:
“今天很冷。”
那小人急忙连声答道:“是,是,是,是,是,是。”
那男德便问道:“今天报上可见什么新闻了?”
范桶就答道:“我天天只晓得吃饭和睡觉两样事,哪里还要看看那报纸?有什么好处呢?我的父亲他倒欢喜天天看那个什么《新闻报》,也不过是为着生意的行情和那彩票开彩的事、考试发榜的事罢了。”
男德闻说,便道:“哎!世上的人,有几个真真知道报纸是什么东西的呢?”心里还寻思道:“这等的人,目不识丁,只知道有几个臭铜钱,这也就难怪了。”又对范桶道:“你去拿今天的报来我看看吧。”
不多一会,范桶就拿了一张来。男德接着,就道声:“多谢。”随手放在桌上,那双眼睛,一直盯在那张报纸上。
此时范桶又随口说道:“很暖。”
那小人也在旁边说道:“我热得了不得。”
范桶问道:“你也暖吗?我因为穿了这件虎皮外套,所以觉得很暖,难道你穿了这件夹衫,还不冷吗?”
小人又道:“不是这样说。我的身体本来觉得很冷,不过我无意中跟你说出罢了。”
这时男德回头向范桶问道:“你是无赖村的人吗?”
范桶道:“不错。有什么事呢?”
男德道:“没有什么要紧,不过有一桩事体,我心里觉得很不平。请你看这条新闻吧。”
范桶听说,忽然满脸通红,说道:“我不想看,请你念给我听听吧。”
男德就看着报纸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