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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惨世界

与君别后,美丽灵魂,随君去矣。久欲奉书,又恐增君怀旧之感,是以逡巡不果者屡月。今以忍容无已,敢诉衷曲。自睹君颜,即倾妾心。高情厚义,诚足为吾法兰西男子之代表。妾数月以来,心为君摧,泪为君枯,身体为君瘦损,脑筋为君迷乱。每日夜八万六千四百秒钟,妾之神经,未有一秒钟遗君而他用也。妾非不知君负国民重大之义务,敢以儿女之情,扰君哀乐。惟妾此生知己,舍君莫属;私心爱慕,不获自解;山海之盟,此心如石。妾身孤苦,惟君见怜。春花秋月,人生几何?勿使碧玉命薄,遗君无穷之痛,此尤妾所伤心预揣者也。言不尽意,惟君图之。不宣不具。

千七百九十七年四月二十七号灯下,美丽拜上。

男德看罢,将信捏在手中,默默无言。独自坐了一点多钟,才将信折好,藏入衣箱里面,脱下外衫,直到卧房安歇。

睡到次日红日三竿,才爬起身来。盥洗甫毕,就走进书房,急忙写了一信,交给佣人送到邮政局去了。此时业已钟鸣十下,各种报纸,均已到齐。男德便随手拿一张《巴黎日报》,躺在藤椅上,细看巴黎新闻内,有一条题目叫做《命案不明》。男德再朝下看来,道是:

前晚十一点五十分钟,忌利炉街第三十七号门牌,某烟店主人吴齿,到警察局报称:素与他同居的朋友,不知所得何病,霎时身故。昨日午前,警察局委员往验尸身,毫未受伤,但也断非因病而死。警察局以情节离奇,随即招医生古律士前往剖尸细验,始知系中海娄濮尔之毒而死。按海娄濮尔,俗名叫做耶稣寿节蔷薇,乃是一种树根的毒汁。初吃下的时候,并不发作;待吃着有油质的东西,就立刻毒发,呕吐不止,头部昏晕,腹痛痉挛,至迟七点钟以内无不丧命。

此案死者,年方二十四岁。至如何了结,详访续录。

男德看罢,“哎呀”了一声。又寻思道:“这必是范桶哥被害无疑了。他本在尚海,我劝他来到巴黎,以致遭这奸人的毒手。

我若不去替他报复这场冤仇,怎地对得住他呢?”

男德主意已定,正要动身,适逢佣人来请去吃午饭,男德胡乱应了一声。佣人去后,男德便在衣箱里取出一柄小刀,藏在衣衫袋里,转身向外。还走不上四五步,将近书房门口,只见他父亲面无人色,气狠狠地跑回家来,正迎着男德,急忙用手将男德推进书房,坐在椅子上,便厉声骂道:“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好生胆大!你想送却你一家人性命吗?”

男德道:“是什么事体呢?”

明顽又道:“你这几个月,日日夜夜在外乱跑,我就有些疑心了,怎料你果然这般不忠不孝!”

男德又问道:“到底是怎地呢?”

明顽又道:“你还假装不知道吗?后天的事体,我都一一知道了。”

男德道:“到底你知道的是什么事体呢?”

明顽道:“方才闻吴齿说道,那雅各伯余党,又约定后天晚间起事。他说你也在这党,并从前曾百般劝他入伙,他不肯听从。”

男德听到这里,便道:“并无此事。我要去寻获吴齿,问个明白。”

明顽道:“你别出去,我不管你有无此事,但自此以后,你不可出门一步。”

说着,便呼唤佣人,将男德锁在书房里面。一日三餐,都叫人送进去。房门窗户,派人昼夜严守,好似看贼一般。这话休絮。

看官,你道这雅各伯党,乃是一个什么党呢?原来法国自革命以后,民间分为两党:一个是王党。这时虽是共和政治,却是大总统拿破仑大权在握,这班王党就迎合拿破仑的意思,要奉他做法兰西专制皇帝。一个就是雅各伯党。这党的人要实行民主共和政治,不承认拿破仑为皇帝。拿破仑曾派兵打散该党,但这党的人个个都心坚似铁,哪肯改变初志!那伙余党,分散各城各镇,联合同志,到处秘密结会,总会设在巴黎。会党有了好几万人,政府一些儿都不知道。会中定了几条规矩,便是:

第一条取来富户的财产,当分给尽力自由之人以及穷苦的同胞。

第二条凡是能做工的人,都有到那背叛自由人的家里居住和占夺他财产的权利。

第三条全国的人,凡从前已经卖出去的房屋田地以及各种物件,都可以任意取回。

第四条凡是为自由而死的遗族,须要尽心保护。

第五条法国的土地,应当为法国的人民的公产,无论何人,都可以随意占有,不准一人多占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