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入党的一天多似一天,法国全境都哄动了。后来政府知道了,就拿到几个头目,收在监里。怎料这党的人,不徒毫无惧色,还因此更加不平,各处激动起来,立意和这暴虐政府势不两立,全国党人已经议定于本月二十一号同时起事。却被这明顽知道,走露了风声,政府又拿去好些头目,送了性命。从此,民主党渐渐微弱,王党的气焰一时兴盛起来。拿破仑就议出种种残害志士、暴虐百姓的法子,真是惨无天日,一言难尽了。这时男德还囚在家中,听见这些伤心惨目的事体,你道是何等难受!
光阴迅速,不觉挨过了四年。到了年终十二月二十号下午五点半钟的时候,有一佣人拿晚饭进来。男德一见,便定了神,只见那佣人将饭菜放在桌上,笑容可掬地来和男德握手为礼。男德忙开口问道:“你倒是什么人?”
那佣人道:“小弟就是克德,哥哥竟忘怀了吗?”
男德大声道:“不错,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疑心是你,不料果然是贤弟到此。但不知令尊大人现下光景如何?”
克德一闻此话,便泪落如雨。男德道:“贤弟不必伤心,但有些儿不平的事体,请告诉我,我自有个主张。”
克德便拭着眼泪,哽着喉咙道:“家父已归地下矣!”
男德闻说,也未免伤感一回。只见克德泪落不止,男德开口劝道:“人生在世,都有必死的命运,你今哭死也是无益的。”
克德道:“家父死得冤屈,与他人不同,怎不令我伤感?”
男德闻说,忙问道:“令尊大人倒是怎地死的?”
克德道:“说来话长。年前六月间,那非弱士的村官,见年长日久,还未捕获刺杀前官满周苟的凶手,心中甚是纳闷,特地又加出些赏格。这时我那堂姐财使心迷,就去报了官,说家父曾收留凶手在家。官府闻说,一面给她赏银,一面差人将家父捕去。家父就当堂数着那班狗官暴虐贪赃的劣迹,骂不绝口。那村官一时又羞又怒,做声不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口中喃喃呐呐地道:‘你藐视官长,这还了得!’马上就招呼退堂。次日,便将我父定罪斩首。”
男德闻说,按不住的无名业火,陡然高起三千多丈,巴不得立刻就去替他报仇雪恨才好。
克德又道:“那时家母乃是妇道,我又年少无知,这就不能奈何他。到了上月,家母就对我说道:‘自古道:君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还不知道吗?况且我们法兰西人,比不得那东方支那贱种的人,把杀害他祖宗的仇人,当作圣主仁君看待。你父亲的仇人,你是晓得的。我要将家产变卖干净,和你去到巴黎,寻找项仁杰哥哥,商量一个报仇的计策。你父在生时,曾说过他是一条好汉,必不肯付之不理。’那时我就唯唯听命。母子二人商议已定,便动身来到此地,在三保尔客栈住下。一连寻找几日,才知道哥哥的真姓名,真消息。即便装作寻做粗工的,来听府上使用。恰好今晚送饭的佣人得病回家去了,因此小弟才能够乘间替他到此。家母还要乘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地来和哥哥商量此事。”
男德听他说罢,才晓得他的来意,心中喝采道:“似他母子二人这般苦心报仇,倒也难得。”男德沉吟了一会,便开口向克德道:“杀父冤仇,原不可不报。但自我看起来,你既然能舍一命为父报仇,不如索性大起义兵,将这班满朝文武,拣那黑心肝的,杀个干净。那不但报了私仇,而且替这全国的人消了许多不平的冤恨,你道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克德闻说,寻思多时,说道:“哥哥言之有理,但家母在此,待小弟禀知,然后行事。”
男德道:“这就使不得。妇人们见识必短,只知道报复私仇,说到一国的公仇,若不情愿时,反怕误了大事。你若肯依照我的主意,明日再来,我自有个计较。但是这话千万不可告诉第三个人,只你我二人知道便了。”
克德一一答应,转身出去。
要知明日男德毕竟说出什么计较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孔美丽断魂奇烈客明男德犯驾巴黎城话说男德向克德所说的话,克德都一一应承,便道:“这饭菜拿来多时,哥哥请用吧。”
男德应声,随即胡乱吃罢。克德收拾碗碟匕箸,告别去了。
刚出书房门口,男德又大声唤道:“克德兄弟回来。”
克德闻声,即忙转回到男德面前道:“哥哥呼唤小弟回来则甚?”
男德道:“并无别事,就是我的妹子,目下光景如何?还未闻你说及。”
克德闻说,便两眼通红,半天做声不得。
男德忙道:“到底是怎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