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夫妇筹划了一个新的盛举——化装舞会。他们并没有正式确定,但是亲密地对他们所有亲友说,他们正在考虑这桩事情,并觉得他们应该举办这样一个舞会——“我们如果举办了,我们当然会邀请你。”人们都很吃惊,彼此说道,“,他们疯了,威尔逊他们这对穷骨头,他们根本负担不起。”十九家的主妇中有几位向他们的丈夫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一直不声不响,且等他们那个寒碜的把戏演过之后,我们再来举行一个像样的,让他们出出洋相。”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那些未来的挥霍的预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愚蠢和胡闹了。照当时情形看来,这十九家中的人不但要在领到那笔钱之前把那四万美元花完,而且在领到那笔钱时必然会负债累累。有几家人轻举妄动,不以计划花钱为足,竟然真的花起来了——用赊账的办法。他们买地,买典当品,购置农庄,还有投机的股票,买各种讲究的衣服,买马,还有各种其他东西,先拿现款付清利息,其余他们保证偿还——以十天为期。不久之后,这些人清醒过来了,就知道事情不妙,于是哈里代就看出许多人脸上开始流露出一种可怕的焦虑。这一次他又大惑不解,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威尔科克斯家里的小猫并没有死,因为它们根本就没出生;没有人摔断腿;丈母娘也没有去世;什么事都没发生——这真是个猜不透的谜。”
另外还有一个人大惑不解——柏杰斯牧师。这些天来,无论他到哪儿去,总有人跟着他,或是东张西望地寻找他;如果他到了一个什么僻静的地方,那十九家的人当中就总有一位出现,悄悄地把一只信封塞到他手里,低声说“星期五晚上在镇公所拆开”,然后就像犯了罪的家伙似的溜开了。他原来猜想着或许有一个人申请领取那只钱袋——但这还是靠不住的,因为古德生已经死了——可是他从来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大群人来申请。最后到了星期五那个盛大的日子,他一共收到了十九封信。
3
镇公所从没像这一天这么漂亮过。大厅尽头的台子后面挂满了耀眼的旗子;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饰有旗子结成的花彩;楼座前部也覆盖着旗子;廊柱上也裹着旗子;所有这一切都是为给外来人以深刻的印象,因为来宾一定人数众多,而且多半是与新闻界有关系的。全场坐满了人。四百一十二个固定座位都坐满了;另外,过道里还临时设了六十八个座位;也坐满了;讲台的阶梯上也坐满了;一些显要的来宾被安排在讲台的座位上;讲台前面和两侧边缘摆成马蹄形的那些桌子后面坐着一大批来自各地的特派记者。全场装束的讲究在这个镇上是空前的。有些服装价值高昂,有几位穿着这种华贵衣裳的妇女显得有点不大习惯。至少本镇人看出了她们那种不自然的样子,这种看法之所以会产生,也许是因为本镇的人知道这些妇女以前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衣服吧。
那个装着金币的口袋就放在讲台前面的一张小桌子上,全场都可以看得见。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盯着它,欲火中烧,垂涎欲滴,若有所思,可鄙而感伤;占少数的十九对夫妇却以亲切、抚爱和理所应得的眼光盯着它,而这少数上的男人却在一遍一遍地暗自背诵着为答谢会众的喝彩和祝贺而发表的简短的即席致词,这番话是他们准备马上就要站起来说的。这些先生中随时都有某一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子来,悄悄地瞟上一眼,温习记忆。
全场当然不断有嘁嘁喳喳的谈话声——这是免不了的;最后当柏杰斯牧师站起来把手放在那个口袋上时,全场是如此安静以至于他都能听到自己身上细菌咬啮的声音。他讲述了钱袋的稀奇来历,然后以热情的口吻说到赫德莱堡因纯洁无瑕的诚实而获得的那种悠久而当之无愧的声誉,又说到全镇人对这种声誉的自豪。他说这种声誉是一种无价的珍宝;承蒙上天的保佑,这种价值现在更是无可估量地提高了,因为最近这件事已经把这种声誉传播得又远又广,以至于全美国的人都关注着这个镇子,结果正如他所希望和相信的,这种声誉永垂不朽,并使得这个镇子的名字成了“不可败坏的”同义词。(掌声大作)“那么谁来充当这个贵重的珍宝的监护人呢——全村人共同负责吗?不?责任是各自承担的,而不是全社会的。从今以后,诸位每个人都要亲自担任它的特殊监护人,各人都要负责不让它受到任何损害。请问你们——请问你们每一位——能不能接受这个重任?(台下一致赞成。)那就好极了。把这种责任传给你们的孩子以及你们孩子的孩子。今天,你们的纯洁是无可指责的——千万注意把它永久保持住。今天,你们中没有一个人会受到诱惑去拿一个钱,只要它不是自己的——千万要保住这种美德。(我们会保持住的!我们会保持住的!)这不是把我们自己与别的镇子作比较的地方——他们中有些人对我们是颇不友好的;他们有他们的作风,我们有我们的作风;我们应该感到满足。(掌声大作)我的话完了。朋友们,在我的手底下,是一位陌生人对我们的品德的有力赞扬;通过他全世界从此以后都会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我代表诸位向他表示感谢,我还请大家高声欢呼,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