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当兵的通常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的。那些没有打过仗的士兵总想显示一下威风,这简直是一种恐惧。他们要同时对报纸、俱乐部、游行集会、宣传鼓动,总而言之要对三个月以来所发生的令人憎恨的事情进行全面报复。由于胜利了,平等(仿佛是为了惩罚它的捍卫者,讥笑它的仇恨)的口号又得意洋洋地喊出来了,这是什么平等,是一种粗野的畜牲的平等,甚至同那种血腥的卑劣行径没有两样。因为,对于利益的狂热追求和对于需要的过分迷恋,这两种东西是相等的,贵族是荒淫无耻的,而棉帽的丑恶也丝毫不亚于红帽的丑恶。似乎天下发生了一场大动荡之后,一切公理都被搅乱了,就连那些有才华智慧的人也甘愿当一个白痴,就这样了此一生。
罗克老爹变得非常勇敢,可以说近乎鲁莽。他于二十六日同其他的一些诺让人来到巴黎,他并没有同他们一起回家,而是自愿参加了国民自卫军,在杜伊勒里宫值勤放哨,他非常高兴被安排在水边平台前的哨岗上。至少来说,在那儿,他管着这帮暴徒。他以他们的失败和卑贱而高兴,痛快的时候还要骂他们一顿。
他们当中有一位金黄色的长头发的年轻人,把脸伸到栅栏网前乞求一块面包吃,罗克老爹马上命令他住嘴。可是,年轻人还是不停地用一种悲惨的声音哀求着:
“面包!面包!”
“我哪儿有面包,我!”
其他的囚犯也都来到通风窗口,乱糟糟的胡须翘着,眼睛可以喷射出火焰,他们一齐喊着,叫着:
“面包!”
罗克老爹看到自己的权威受到蔑视,简直火冒三丈,为了吓唬他们一下,他拿起枪瞄准他们。那位年轻人被人群挤得喘不过气来,一直退到拱门这边,把头向后一仰,又喊了一声:
“面包!”
罗克老爹一边扳动着扳机,一边回答说:
“好!给你面包吃!”
只听见一阵巨大的嚎叫声,随即就鸦雀无声了。在一只小木桶边,留下了一些红色的东西。
事后不久,罗克老爹就回到了自己家里。因为,他在圣·马丁街买了一套房子,作为他来巴黎的临时落脚处。他住宅的正面在暴动中遭到了毁坏,当时肺都气炸了,可是现在重新看到自己的房子时,觉得当初过于夸大了损失。而刚刚在杜伊勒里宫的行动又使他平静了许多,似乎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好像得到了一笔赔偿一样。
他的女儿亲自来给他开门,并马上对他说,他出门这么久了,真让她担心,怕他在外面发生什么不幸,或者受伤。
女儿表现出的亲情使罗克老爹大受感动。让他吃惊的是,没有卡特琳陪同她,她竟然敢一个人来巴黎看他。
路易丝回答道:
“我叫她办一件事情去了。”
接着,她就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怎么样,这问问,那问问,问了许多事情。最后,她不露声色地提了一下他有没有偶尔碰到弗雷德利克。
“没有!连影子都没见过。”
她这次只身前往巴黎,就是特地来看弗雷德利克的。
走廊上有人走动的声音。
“啊!对不起!”
说完人也不见了。
卡特琳没有找到弗雷德利克,他有好几天没有落屋,他的好友戴洛里耶现在住在外省。
路易丝显得浑身都在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得靠在家具上。
她父亲吓坏了,喊道: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她做了一个手势,说没有什么事,并且努力克制着自己,很快恢复了过来。
对面饭店的老板送来了汤。可是,罗克老爹经受了太大的刺激,说着:“那一枪不会打中吧。”轮到吃甜点时,他昏厥过去。家里的人急忙找来医生,给他服了一剂汤药。服完后,罗克老爹躺在床上,要求被子盖得越多越好,以便出一身汗。他叹着气,呻吟着。
“谢谢!我的好卡特琳!吻吻你可怜的父亲吧,我的小宝贝!唉!这些该死的革命!”
他的女儿责怪他不该为了她而折磨自己,把自己搞病了,他回答道:
“对!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我是身不由己呀!没办法,我太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