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半裸着身子的女人,集中在一起,让人联想到穆斯林女眷们深居的闺宫。年轻小伙子的思想上有一种更为粗俗的比较。实际上,现在所有各种各样的美人都在这里:有一些侧身如影集中的英格兰美女,有一位大黑眼睛如维苏威火山般闪着光芒的意大利女子,有三位穿着一身蓝色服装的风姿绰约的靓妹,有三位如同四月的苹果树一样色泽艳丽的诺曼底女郎,还有一位戴着紫宝石首饰的身材高挑的红棕色头发的妖艳女人——她的头发上闪耀着钻石的白色光点,胸前闪耀着各种宝石的光点,贴在脸上的珍珠的柔光同金戒指、花边、粉黛、羽毛、小嘴唇的朱红色以及牙齿的珠光色混合在一起。像穹隆一样圆的天花板,给予小客厅一种花篮的式样,一阵一阵扑鼻的香风在扇子的摇动下,弥散在整个室内。
弗雷德利克戴着夹鼻眼镜,站在她们后面,觉得她们的肩膀并非一点也没有不可挑剔的地方,他想到了女元帅,因而多少抑制住了一点性感诱惑,或者得到了些许安慰。
于是,他凝视着党布罗斯夫人,觉得她很迷人,尽管嘴有点大,鼻孔张得太开,但她的风韵却是很特殊的。她的环形鬈发表现出一种热情奔放的倦怠,她的玛瑙色的前额好像包含着很多东西,显示出一位高贵的女主人的气质。
她把丈夫的侄女留在她身边——一个长得不太好看的丑丫头。她不时地站起来欢迎接待进来的女宾,女人们的呢喃细语声越来越大,就像一大群鸟儿在唧唧喳喳一样。
她们在谈论突尼斯大使和他们的服装。一位女士曾经参加过法兰西学院最近举行的招待会,另一位女士谈到了新近为法兰西公民上演的莫里哀的喜剧《堂·璜》。党布罗斯夫人盯了侄女一眼,拿一个手指放在她的嘴边,示意不要讲话,同时露出一丝微笑,以显得她的行为不是过于严厉。
突然,马蒂龙出现在对面的一扇门下。她站起来,他向她伸出手臂。弗雷德利克为了继续看他怎样向女人献殷勤,穿过赌桌,在大厅里同他们聚在一起。党布罗斯夫人立即撇下她的骑士,同他亲切地交谈起来。
她看出来了,他不赌博,不跳舞。
“在青年时代,人总是有点忧郁感!”
接着,她向舞会扫了一眼说:
“况且,这一切并不奇怪!至少对于某些人来说是这样的!”
她在一排沙发椅子前面停下来,向在座的各位讲一些亲切可爱的客套话,同时,有一些戴夹鼻眼镜的老先生过来向她请安。她把弗雷德利克介绍给其中的几位。党布罗斯先生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把他带到外面的凉台上。
他见过部长先生了。事情并不是所想的那么容易。在做最高行政法院的助理审判员之前,先要进行一番考试;弗雷德利克怀着一种不可理解的信心,回答说他对考试的有关内容并不生疏。
金融家常听罗克先生夸奖他,因而对这一点并不感到吃惊。
听到罗克这个名字,弗雷德利克仿佛又看见了小路易丝,她的房屋、卧室;他想起了好多个相同的夜晚,他一个人呆在她房间的窗户底下,倾听着运货马车来来往往。他这些令人伤感的回忆让他想起了阿尔努夫人,他沉默着,继续在凉台上面散步。十字窗在黑暗中竖起了一些长长的木板,舞会喧嚣声逐渐变小了,马车开始在外面启动了。
党布罗斯先生接着问:
“你为什么非要去行政法院就职呢?”
他用一种自由党人的语气肯定地说,在国家机关里做官没有什么好处,他深知其中的甘苦和滋味,经商要好得多。弗雷德利克回答说,经商之道学起来很困难。
“啊!有什么难!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就会让你学会的。”
难道银行家想让他加入他的企业吗?
年轻人觉得像一道闪电一样,发现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在向他走来。
银行家说:
“我们进去吧,今天你同我们一起用晚餐,行吗?”
这时三点钟,客人们该走的都走了。餐厅里的桌子已经摆好,只等着老朋友们来用餐。
党布罗斯先生发现马蒂龙走近他的太太,低声问道:
“是你邀请他来的吗?”
她冷淡地回答:
“是的!”
侄女不在场,大家尽情地喝酒,很开心,时而开怀大笑。好多大胆的玩笑尽管讲,也不觉得伤人,大家都感到轻松愉快,而以前却有点太拘束了。只有马蒂龙一人表现得很严肃,他拒绝喝香槟酒,而且很随和,彬彬有礼,因为党布罗斯先生胸口不舒服,觉得有压迫感,他询问了好几次有关他的健康情况,随后,他就把他浅蓝色的眼睛转向了党布罗斯夫人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