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
“但是,我相信党布罗斯先生会让你进入行政法院的,这对你很合适的。”
既然她要这样做,他就服从了。
就像第一次一样,银行家坐在他的书桌前面,跟他做了一个手势,让他等几分钟。因为,有一位先生背对着门,表情严肃,正在谈一些重要的问题,这与煤炭和某些公司的合并事宜有关。
富瓦将军和路易·菲力普的画像悬挂在镜子两边,有许多纸箱子靠着护壁板,一直堆积到天花板上,有六把谷秆椅,党布罗斯先生处理日常事务时也不需要那么漂亮的套间,这就像在阴暗的厨房里准备盛大的宴会一样。弗雷德利克特别注意到靠墙角摆放的两只大柜子,这是两只保险柜,他心里想,这里面可以存放多少张一百万的钞票呀。银行家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柜子,铁板门转开,里面看到的只是一些蓝纸账簿。
刚才谈话的那个人最后从弗雷德利克面前走过,这是乌德里老爹。两个人互相问好后,脸都全红了,党布罗斯先生觉得有点奇怪。再说,他表现得非常可爱,让人喜欢,把这位年轻的朋友推荐给掌玺大臣,这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别人也很高兴接受他。最后告别的时候,银行家礼貌性地邀请他参加于几天后举行的晚会。
弗雷德利克接到了女元帅的一封短信,他坐上四轮马车准备去赴会,借着挂灯的光亮,他读着信:
“亲爱的,我遵照你的劝告,刚才赶走了我的那位奥萨吉,奥萨吉人是红种印第安人,此处指她的情人乌德里老头。从明天晚上起,我就自由了!你说我勇不勇敢。”
没有别的意思,这显然是请他去填补那个空缺。他兴奋得大叫一声,将信往口袋里一揣,就立即出发。
大街上有两位保安警察骑着马巡逻,两边进院子的大门上点着一排彩色灯笼,一些仆人在院子里叫喊,让客人的马车一直停到门廊的石阶下面。走进前厅,一切喧闹声就立即停止了。
楼梯井中的空地上种着几株树,已经长得很高了,几只大瓷球倾泻下一道光线,如同洁白的缎子的光泽映照在墙壁上一样。弗雷德利克轻快地走上台阶,一位传达员通报了他的姓名,党布罗斯先生热情地握着他的手,差不多就在同时,党布罗斯夫人也出来了。
她穿一件滚着花边的淡紫色的长袍,头发上的小卷比平时还要厚密,一件首饰也没戴。
她埋怨他不常来看看,找些话头聊聊天。又来了几位客人,他们致敬的姿态各不一样,有的稍微欠欠身子,有的是大鞠躬,有的仅仅是点点头。接着过来了一对夫妇,一个家庭,他们都挤进了已经坐满了人的客厅里。
在客厅中央的吊灯下面,一个圆柱形的石墩上面放着一个大花盆,里面的花像羽毛一样微微地垂向四周,悬吊在围坐在周围的女人们的头上,其他的女人则都坐在靠背椅子上,这些椅子沿着镀金的高门框和淡红色的呢绒大窗帘,对称地直线排成两排。
男人们站在地板上,手里拿着帽子,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胸前纽扣上面的饰带露出一些红点点,把他们领带单调的白颜色反衬得更加暗淡。除了那些刚长胡须的小年轻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显得很无聊;有几位纨绔子弟,神情显得很不愉快,踮起脚跟左右摇摆。灰色头发的人,戴假发的人很多;每隔不远的座位上,就有一个油光发亮的秃顶男子,或者是面容憔悴、苍白、皮肤发紫,显得极为疲劳的人——这些先生们,有的是政治人物,有的是商界人物,党布罗斯先生还请了好几位学者、法官,两三位名医,他以一种谦和态度谢绝客人们对他举行这次盛大晚会的颂扬以及对他的富有所表示的惊叹。
一群佩带着金黄色宽条饰带的仆人来回走动,为客人周到服务。高大的枝形烛台点燃着,犹如一束束火花,在帷帘上开放。这种景象在镜子里反复出现,餐厅的后面,装饰着茉莉花的格子栅栏,碗柜就像教堂的祭坛,或者是摆放金银细货的陈列架——里面有数不清的盘子、罩子、刀叉、镀银的勺子,中间交叉放着一些多面体的水晶器皿,在鲜肉上辉映出彩虹的霞光。另外三间客厅里,各种艺术品琳琅满目,墙上有艺术大师们的风景画,桌子边摆放着象牙制品和瓷器,矮柜上面陈列着中国古董,窗户前面展开着几副朱漆屏风,一簇簇的茶花伸向壁炉上,远处播放着一首轻音乐,在人们的耳边回旋震荡,就像蜜蜂飞来的嗡嗡声。
跳四人对舞的人并不多,跳舞的男子拖着他们的薄底皮靴,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样子看上去似乎是在完成一种义务。弗雷德利克就听到了这样的对白:
“您去参加过朗贝尔公馆朗贝尔公馆位于巴黎圣·路易岛上,建于1640年,后来被一位波兰亲王所购。最后一次举办的慈善节吗,小姐?”
“没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