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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方正第五

  夏侯玄既被桎梏①,时钟毓为廷尉②,钟会先不与玄相知③,因便狎之④。玄曰:“虽复刑余之人⑤,未敢闻命。”考掠初无一言⑥,临刑东市⑦,颜色不异。

  【注释】

  ①夏侯玄(209—254):字太初(亦作“泰初”),三国魏谯县(今安徽毫县)人,为早期玄学领袖。曾任魏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州军事。中书令李丰等拟杀司马师,以之取代,事泄被杀。

  桎(zhì至)梏(gù故):脚镣和手铐。

  ②廷尉:掌刑狱之官。

③相知:互相交好。

  ④因便:乘机,顺便。

  狎(xiá侠):亲近而态度不庄重,意指戏辱。

  ⑤刑余之人:指犯罪之人。

  ⑥考掠:指拷问刑讯逼供。

  初:根本,从来。

  ⑦东市:汉代在长安东市处死犯人,后即指刑场。

  【评析】

  夏侯玄是曹爽之姑子,曹爽为司马懿所杀后,曹氏与司马氏之间的斗争趋于白热化。后中书令李丰等拟谋杀司马师,夺回大权,以夏侯玄辅政。事泄,李丰等被诛三族,夏侯玄亦被杀。他与何晏是玄学的倡导者,首开清谈之风。

  七

  夏侯泰初与广陵陈本善①,本与玄在本母前宴饮,本弟骞行还②,径入至堂户。泰初因起曰:“可得同,不可得而杂③。”

  【注释】

  ①夏侯泰:即夏侯玄。

  广陵:郡名,汉代治所在今扬州,三国魏时移治淮阴(今江苏淮阴市西南甘罗城)。

  陈本:字休元,临淮东阳(今安徽天长市西北)人。历官郡府、廷尉、镇北将军。

②骞:字休渊,陈本之弟,官至大司马。

  ③“可得同”两句:指其交友的原则,大意是自己可与志趣相同者相交,而不能与相异者混杂。

  【评析】

  陈骞没有正直敢言之风,这正是夏侯玄不愿与之交往相处的原因。古代士人重德行,慎交友,这则记载与割席断交的故事相类似。

  十

  诸葛靓后入晋①,除大司马②,召不起。以与晋室有仇③,常背洛水而坐。与武帝有旧④,帝欲见之而无由,乃请诸葛妃呼靓⑤。既来,帝就太妃间相见。礼毕,酒酣,帝曰:“卿故复忆竹马之好不⑥?”靓曰:“臣不能吞炭漆身⑦,今日复睹圣颜。”因涕泗百行⑧。帝于是惭悔而出。

  【注释】

  ①入晋:诸葛靓仕吴为右将军、大司马,吴灭后,他到了晋的都城洛阳。

  ②除:拜官授职。

  大司马:官名,上公之一,位在三公之上。

  ③与晋室有仇:诸葛靓之父诸葛诞原为魏将,后为吴臣,被司马昭所杀,故与晋有杀父之仇。

  ④旧:指交情。

  ⑤诸葛妃:司马懿子琅邪王伷(zhòu宙)的王妃,为诸葛靓之姊,也是司马炎的叔母。后文之“太妃”亦指诸葛妃。

  ⑥竹马之好:指儿时的友情。竹马为儿童玩具,当马骑的竹竿。

  ⑦吞炭漆身:事见《战国策·赵策》。战国时韩、魏、赵合力杀智伯,智伯的门客豫让为报仇,漆身为癫,吞炭为哑,改变容貌声音,想刺杀赵襄子,事败而死。后即喻指矢志复仇。

  ⑧涕泗(sì四):眼泪鼻涕。

  【评析】

  诸葛靓因为与晋朝王室有杀父之仇,所以常常背对洛水而坐,不愿面向洛阳。武帝司马炎想和他叙旧,结果诸葛靓的一番回答让武帝大感惭愧,悔恨而去。

  十一

  武帝语和峤曰①:“我欲先痛骂王武子②,然后爵之③。”峤曰:“武子俊爽,恐不可屈。”帝遂召武子苦责之,因曰:“知愧不?”武子曰:“尺布斗粟之谣④,常为陛下耻之。它人能令疏亲⑤,臣不能使亲疏⑥,以此愧陛下!”

  【注释】

  ①武帝:晋武帝。

  ②王武子:王济。

  ③爵之:封给他爵位。

  ④尺布斗粟之谣:见《史记·淮南衡山列传》。汉文帝弟淮南厉王刘长以谋反罪被流放,途中绝食而死,民谣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讥讽汉文帝不能容纳兄弟。当时武帝命同母弟齐王司马攸离开京城到封地,情况类似,故王济举汉代民谣以刺之。

  ⑤令疏亲:使疏远的人亲近。

  ⑥使亲疏:使亲近的人疏远。

  【评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