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往来者云①:“庾公有东下意②。”或谓王公③:“可潜稍严④,以备不虞⑤。”王公曰:“我与元规虽俱王臣,本怀布衣之好⑥。若其欲来,吾角巾径还乌衣,何所稍严⑦!”
【注释】
①往来者:指往来于京都的人。
②庾公:庾亮。
东下意:指带兵镇守武昌的庾亮,有准备东下京都罢黜丞相王导的意图。
③王公:王导。
④潜:暗中。
严:指严密防备。
⑤不虞:不测。虞,猜测,预料。
⑥布衣之好:指故交。布衣,平民百姓,未做官时穿布衣,故称。
⑦角巾:隐士常戴的一种有稜角的头巾,借指退隐。
乌衣:乌衣巷,在今南京市东南,以兵士服乌衣而得名,东晋时王、谢家族居此。
何所:有什么。
【评析】
流言说庾亮有东下京都罢黜王导的意图,所以有人劝王导要加以提防。但王导却相当坦然,原意虚位以待,表现出了过人的气度。
十四
王丞相主簿欲检校帐下①,公语主簿:“欲与主簿周旋②,无为知人几案间事③。”
【注释】
①王丞相:王导。
检校:查核。
帐下:指丞相府的僚属。
②周旋:应酬,打交道。
③无为:不要,不必。
几案间事:指处理公文案卷等。文书等放在几案上,故称。
【评析】
王导的主簿要查核丞相府僚属的情况,王导却对他表示不想知道人家处理公文案卷等事情。这也是王导为政“务在清静”的具体例子。
十五
祖士少好财①,阮遥集好屐②,并恒自经营③。同是一累④,而未判其得失⑤。人有诣祖,见料视财物⑥,客至,屏当未尽⑦,余两小簏,著背后⑧,倾身障之⑨,意未能平。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⑩,因叹曰:“未知一生当著几量屐⑾!”神色闲畅。于是胜负始分。
【注释】
①祖士少:祖约(?—330):字士少,东晋范阳遒县(今河北涞水)人。祖逖弟。祖逖死后,继任平西将军、豫州刺史。后与苏峻起兵,失败后投奔后赵,为石勒所杀。
②阮遥集:阮孚。
屐:一种有齿的木头鞋。
③经营:筹画制作。
④累:连累,牵累。
⑤判:分别,辨别。
⑥料视:料理查看。
⑦屏当:收拾,料理。
⑧簏(lù路):竹箱。
⑨倾:斜,歪。
⑩蜡屐:给木屐上蜡。
⑾量:通“緉”(liǎng两),量词,双。
【评析】
祖约和阮孚各有嗜好,如何评其优劣,确是不易。但祖约当着客人的面躲躲藏藏,鬼鬼祟祟;而阮孚则神态自若,只是牵挂一生还能穿几双屐,显得洒脱。所以他们之间高下立现。
十六
许侍中、顾司空俱作丞相从事①,尔时已被遇②,游宴集聚,略无不同。尝夜至丞相许戏③,二人欢极。丞相便命使入己帐眠。顾至晓回转④,不得快孰⑤。许上床便咍台大鼾⑥。丞相顾诸客曰:“此中亦难得眠处。”
【注释】
①许侍中:许璪(zǎo早),字思文,东晋义兴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官至吏部侍郎。
顾司空:顾和。
②遇:遇合,指被赏识重用。
③许:住所。
④回转:指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⑤孰:通“熟”。
⑥咍(hāi嗨)台:打鼾声。
鼾:睡熟打呼噜。
【评析】
在王导的帐中,顾和一夜难寐,辗转反侧;许璪则倒头大睡,鼾声大作。不过王导并不生气,只是语带幽默地说:“这里也难以找到可以安睡的地方。”
十七
庾太尉风仪伟长①,不轻举止,时人皆以为假。亮有大儿数岁,雅重之质,便自如此,人知是天性。温太真尝隐幔怛之②,此儿神色恬然,乃徐跪曰:“君侯何以为此③?”论者谓不减亮。苏峻时遇害。或云:“见阿恭④,知元规非假。”
【注释】
①庾太尉:庾亮。
风仪:风度和仪容。
②温太真:温峤。
幔:帐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