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保尔以一种讥笑的口吻平静地说，“你当然可以给我扣上一顶‘破坏统计工作’的帽子，可是，你倒是说说看，你用什么妙法来惩治事先没有递交申请就突然死了的人呢？这种事儿谁都可能碰上，人说病就病，说死就死的，这方面的条令指示，大概还没有吧。”
“哈！哈！哈！哈！”图夫塔的助手再也不能保持中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图夫塔手里的铅笔折断了。他把铅笔往地上一扔，还没来得及回击保尔，一大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房间，其中有奥库涅夫。大家见了面，惊喜交加，没完没了地问长问短。几分钟之后，又有一群青年人进来，尤列涅娃也在其中。她不知所措、兴奋地、久久地握着保尔的手。
大家又让保尔把他所经历的事从头讲述了一遍。同志们出自内心的喜悦，出自真诚的友谊和同情，热烈地握手，友好地用力拍肩打背，使保尔把图夫塔抛置脑后了。
最后，保尔把他同图夫塔的谈话也告诉了同志们。大家都气愤地叫了起来。奥莉加狠狠地瞪了图夫塔一眼，就到书记办公室去了。
“我们去找涅日丹诺夫！他会使图夫塔开窍的。”奥库涅夫一边说，一边挽住保尔的肩膀，和同志们一起跟着奥莉加走了。
“应当把他撤职，送到码头上，在潘克拉托夫那儿当一年装卸工人。图夫塔是个最死板的教条主义者。”奥莉加气忿地说。
团委书记宽厚地微笑着，倾听奥库涅夫、奥莉加和其他人所提出的撤掉图夫塔登记调配部部长的要求。
“关于恢复柯察金团籍的事不成问题，现在就给他签发团证。”涅日丹诺夫安慰奥莉加说。“我也同意你们的意见，图夫塔是个形式主义者，”他接着说，“这是他的主要缺点。但是，也得承认，他的统计工作干得还是很不错的。凡是我工作过的地方，团委的报表和统计都是一塌糊涂，简直没有一个数字是可信的。而我们这儿的统计工作却很出色。你们也知道，图夫塔有时在他办公室里一直干到深夜。所以，我想，要撤换他随时都可以。但是，如果换上另外一个小伙子，人倒挺朴实，但对统计工作一窍不通，那么，官僚主义是没有了，可统计工作也完了。还是让图夫塔继续干吧。我来好好批评他一顿。在一段时间内会起作用的，以后看情况再定。”
“好，就这么着吧！”奥库涅夫同意了。“保夫鲁沙，我们上索洛缅卡去吧。今天我们在俱乐部召开积极分子大会。大家都不知道你还活着，到时候，我突然宣布：‘现在请柯察金发言！’这多棒！保夫鲁沙，你没死掉就对了。要不然，你对无产阶级还有什么用呢？”奥库涅夫开玩笑地结束了他的话，用手抱住柯察金，把他推到走廊上。
“奥莉加，你来吗？”
“一定来。”
潘克拉托夫一家等保尔来吃午饭，但没等到，直到夜里他也没回去。奥库涅夫把保尔带到他的住处去了。他在苏维埃大厦里有个房间，他倾尽所有，好好招待了保尔一顿，然后将几叠报纸和两大本区团委会议记录放在保尔面前的桌上，说：
“这些东西你都看一下。你生伤寒病，白白耽误了不少时间，看看这些，了解一下过去的工作和现在的状况。我晚上回来，然后我们一起上俱乐部去。如果累了，你就躺下睡一会儿。”
区团委书记奥库涅夫把许多文件、证明和公函分别塞进几个衣袋（他非常讨厌公文包，一直把它扔在床底下），然后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才出去了。
傍晚，当他回来时，房间的地上摊满打开的报纸，床底下的一大堆书也被拖了出来，有几本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保尔坐在床上，正在看中央委员会最近的几封信，这是他从奥库涅夫的枕头下面找到的。
“你这个强盗，瞧瞧，把我的房间弄成什么样子了！”奥库涅夫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喊叫着，“哎，同志，别忙，别忙！你可是在偷看机密文件啊！唉，我真是引狼入室呀！”
保尔微笑着把信搁在一边，说：
“这一份恰好不是什么机密文件。你当灯罩用的那才是真正的机密文件。那块都给烤焦了。你看见没有？”
奥库涅夫拿下那张烤焦了的纸，看了看标题，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
“我找了它三天，一直没有找到！现在我想起来了，是前两天沃伦采夫用它当灯罩的，后来他自己也找得满头大汗。”奥库涅夫小心地将那张纸折好，塞到床垫下面。“过些时候我们会把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他自我安慰地说。“现在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去俱乐部。保夫鲁沙，来，坐下吧！”
奥库涅夫从一个衣袋里掏出一条用报纸包好的长长的干鳟鱼，从另一个袋里摸出两块面包。他将文件移到桌子边上，在空出来的地方铺上一张报纸，抓起鱼头，在桌上摔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