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子现在是我们的,不是你们的,我们没有必要毁掉它。”
内莉尖刻地冷笑了一声。
“哎哟!看得出来,您也被调教出来了,对吗?不过,顺便说一句,这里可是波兰使团的专车,而我是这个包厢的主人;而您,仍然像过去一样,是个奴仆。您现在干活也是为了让我这儿有灯,让我能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看书。以前您的母亲给我们洗衣服,您给我们挑水。现在我们见面了,地位仍和从前一模一样。”
她洋洋得意,幸灾乐祸地吐出了这一番话。保尔一边用小刀削着电线的末端,一边看着那波兰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的口吻。
“女公民,如果只是为了您,我连一颗锈钉子也不会来钉的。但是,既然资产阶级发明了外交官,那我们也能以礼相待了,我们不会去砍他们的脑袋,甚至也不会像您那样,说出那样粗鲁难听的话!”
内莉的脸顿时红了。
“要是你们真的占领了华沙,你们会怎么对待我呢?是把我剁成肉酱,还是让我去给你们当小老婆?”
她站在门口,弯着身子,做出一副娇媚的姿势。她那吸惯了可卡因麻醉剂的鼻孔敏感地翕动着。沙发上方的那盏灯亮了,保尔挺直了身子,说:
“谁要你们?用不着我们的军刀,可卡因足以让你们送命。你这样的人,白给我当老婆我都不要!什么东西!”
保尔拿起工具箱,两步就跨到了门口。内莉赶忙闪到一边。在走廊的尽头,保尔听见她压低了声音的骂声:
“该死的布尔什维克!”
第二天傍晚,保尔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到了卡秋莎。她抓住保尔上衣的袖口,开玩笑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急急忙忙上哪儿去,政治家兼教育部长?”
“上图书馆去,老大娘,给让条路吧!”保尔学着她的腔调答道。他轻轻地抓住她的肩膀,小心地把她推到路边。卡秋莎挣脱他的手,和他并肩朝前走去。
“听着,保夫鲁沙!不能老是学习呀……哎,对了,我们今天一起去参加晚会,好吗?今晚大伙都聚在济纳·格拉德什那儿。姑娘们早就要我带你去了。可你一头扎进政治里,难道你就不想玩一玩,高兴高兴?好了,今天晚上你不读书,头脑一定会轻松些。”卡秋莎竭力说服他。
“什么晚会?在那里都干些什么?”
卡秋莎令人发笑地模仿着他的口气,说道:
“干些什么?反正不是向上帝祷告,不过是快快活活地消磨时光,仅此而已。你不是会拉手风琴吗?我从来没听你拉过。喂,你今天就让我高兴高兴吧。济纳的叔叔有架手风琴,但他拉得不好。姑娘们都对你感兴趣,可你只知道啃书本,啃得人都干巴了。什么条令规定说,共青团员不应当娱乐娱乐?我们还是去吧,别让我老是劝你,都把人给劝烦了。要不我就生气了,一个月不理你了!”
卡秋莎是油漆工,一双大大的眼睛,是个好同志,也是个挺不错的团员。保尔不愿意驳她的面子,于是就同意了,虽然还是觉得不习惯和有点别扭。
火车司机格拉德什家里挤满了人,十分热闹。大人们为了不妨碍年轻人,都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在这个大房间里和通向小花园的凉台上大约聚集了十五六个姑娘和小伙子。当卡秋莎带着保尔穿过花园走到凉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玩一种叫“喂鸽子”的游戏了。在凉台的正中间放了两把椅子,背靠着背。一个女孩主持这个游戏,她点名的一男一女在椅子上坐下来。主持人喊“喂鸽子吧!”背靠背坐着的两个年轻人就转过头去,嘴唇相碰,当众相互亲吻。后来又玩“小戒指”和“邮差送信”,而每种游戏都少不了要接吻。尤其是玩“邮差送信”的时候,为了避免众目睽睽,接吻不是在灯光明亮的凉台上,而移到暂时熄了灯的房间里了。对这些游戏感到不满足的人,还可以玩另一种游戏:在角落里的一张圆桌子上,放了一套叫“花传情”的纸牌。坐在保尔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大约十六七岁,名叫穆拉,一对蓝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保尔,递给他一张牌,轻声地说:
“紫罗兰。”
几年以前,保尔曾见过这样的晚会,尽管他没有直接参加过,但认为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但是现在,当他和城镇里小市民的生活永远脱离之后,他就觉得这种晚会有点不成体统,荒唐可笑了。
但是不管怎样,一张“花传情”的纸牌已经放在他手里了。
在“紫罗兰”牌的背面,他看到上面写着:“我非常喜欢您。”
保尔看了看姑娘。她也直视着他的眼睛,并不感到害羞。
“为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但穆拉对此胸有成竹。
“玫瑰。”她递给他第二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