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一秒钟罢了。烟雾如同这仰躺在地板上的恶女人的灵魂一样已在空中消逝,只剩下死一般寂静。
普洛斯女士感觉到她的处境非常恐怖,想尽力避开那尸体,并且跑下楼大声呼救。但她很快醒悟,明白了她的行为的后果,便停住,转身上楼。回到那房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但是,她依然进去了,走到尸体旁边,拾起她的头巾之类。她穿戴好后来到楼梯间,关好那门,锁住,再取下钥匙。接着,她坐在梯阶上喘息和抽泣一会,便站起来,匆匆离去。
幸好她的头巾上有一张面罩,否则她就不可避免地被拦在街头。也幸好她的长相特别,与别的女人不同,不易看出她的破相的丑处。这两种幸运对她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她的脸上有被抓破的伤痕,头发蓬乱,并且衣衫邋遢(用发抖的手仓促整理过)不整。
普洛斯女士过桥时,把那钥匙扔进了河里。她在她的保镖之前几分钟来到天主教堂前面,在那里等着,想到假如那钥匙被鱼网捞起来,假如它被辨认出来,假如那门开了,尸体被发现了,假如她被扣留在城门口,押送监狱,被判杀人罪呢!正在这心乱如麻的思虑之时,保镖来了,接她进车,飞驰而去。
“街上有什么声音吗?”她问他。
“通常的声音,”克伦邱先生回答;显然被这问题和她的神气所震惊。
“听不见你的话,”普洛斯女士说,“你说什么?”
克伦邱先生重复了所说的话,这是白费口舌,因为她根本无法听见。“那么我点点头吧,”克伦邱先生想,惊恐不安,“无论怎样她总会看明白的吧。”真的,她明白了。
“现在街上有什么声音?”普洛斯女士立即又问。
克伦邱先生又点点头。
“我听不清。”
“耳聋吗?”克伦邱先生说,沉思着,显得心慌意乱,“她遭遇了什么事吗?”
“我觉得似乎晃过一道闪光和一声隆响,”普洛斯女士说,“这轰响是我一生中所听到过的最后声音。”
“坏了,她不是在一种莫名其妙的状态中么!”克伦邱先生说,更加慌乱起来。“她会不会喝酒壮胆呢,喝醉了吗?听!那些恐怖的囚车飞滚而来,你听见吗?女士。”
“我,”普洛斯女士说,“什么也听不见。噢,我的好人,开始是轰隆一声巨响,后是死一般寂静,而这寂静似乎是固定不变的,我这一生再也无法打破这种沉静。”
“假如她听不见那些令人恐怖的囚车飞滚而来,那么他们就更靠近他们的目的地了,”克伦邱先生说,回头看了看,“我看她真是永远也听不见这世界上的任何声音了。”
真的,她永远也听不见了。
15足音永别
那死刑的囚车沿着巴黎的街道隆隆驶了过来,声音沉重而刺耳。六辆囚车将酒送到拉.格洛提。所有食人的,贪得无厌的魔鬼,凡是能想象出来,都化为一个现实——格洛提。现在,法兰西虽然有着丰富多样的土壤和气候,但是给予产生恐怖的条件比一草、一叶、一根、一枝以及一粒胡椒生长成熟的条件更为有利得多。在同样的铁锤下,将人道砸碎得不成样子,同时把它自己也扭曲成种种痛苦的面孔。再次播种同样野蛮掠夺和压迫的种子,定会结出同样的果实。
六辆囚车沿街滚动着。时间,你这法力无边的魔术师,还它们的原形吧,那么,它们就会现形为专制君王的御驾、封建贵族的马车、珠宝闪亮的吉士比尔吉士比尔,古以色列王阿哈之妻,骄奢淫逸。的梳妆台,不是我父之圣殿的教堂,而是盗贼之窝贼窝的教堂,引用(新约.马太福音)第二十一章第十三节及(约翰福音)第二十六章第十六节。,千百万饥寒交迫的农民的茅棚!不,这庄严地按上帝的旨意行事的伟大的魔术师是从不会将发生的变化倒转的。在阿拉伯的智慧的故事中,先知们对被迷惑者说,“假如你变成这种模样是由于神的旨意,那么就这样吧!但是,假如是由于暂时的魔怔所致,那么就恢复你的原形吧!”那些囚车依然不变地,绝望地沿街滚动着。
六辆大车的暗色巨轮转动时,就像犁一样在街上人群之中犁出两条长沟。这犁头不断地向前推进,如土色的人面很快分开成两边。那些住家的居民已习惯了这种情景,许多窗子里空无一人,即使有些窗子有人,但他们也不放下手中的活儿,只是向窗外看看囚车里的犯人面孔。本地居民们领着游客四处游览,他们的神情好像奉命指导或特派代表那样得意扬扬,时儿指指这车,时儿指指那车,似乎在说昨天谁坐在这里,前天谁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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