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人是四足动物,则腰带还有情理可说。因为还可以如马的肚带一般宽紧随心。但人类已经改为直立的地位,然而这腰带则依旧是假定人是四足动物而制的,正如腹膜肌肉一般的根据四足地位完全将它的重量系于背脊骨上。这种不合理的生理配置,使孕妇易于流产。——在兽类并无此弊——而男人的腰带也因易于向下脱落,不能不束得极紧。结果是妨碍脏腑的自由活动。
我深信西方人对于身外之物有了更大的进步后,必有一天会对本身所用的物件更费一些心思,而于衣服这件事上变为较近情理。西方人为了对这件事不肯费力革新,已受了长久的重罪。但西方女人则早已于衣服一道上,达到简单和近于情理的地步了。我深信在远期中,——近期中尚办不到——男人必会以直立姿势为根据,而终久发展出一种合于情理的衣服,如女人所已经达到的一般。一切累赘的衣带必会被废弃,而男人的衣服必将改为很自然合式地悬挂于两肩的制法。衣服的肩部必不再塞上许多棉花垫高起来,必将改为比较现式更舒适像便袍一般的样子。据我的眼光,那时男女服色的区别,必只在男人穿裤,而女人穿裙。至于上半身,则将以同样舒适自在为基本原则了。男人的颈项将和女人一般的自由,马甲将被废弃。男人的外褂也将如时下女人的外褂一般的穿法,并且也将像现在的女人一般以不穿外褂的时候为多。
这个改革当然包括更改衬衫的制法,衬衫将不再是单为穿在里面之用。它的颜色必改为较深的,而可以穿在外面。所用的材料将改为从最薄的绸到最厚的呢绒,以合时令。并改良式样,以求更为美观。外褂可穿可不穿,将以天气的寒暖而不以虚文为标准。因为这一种服色将成为不论到那里都可以穿着的衣服。为了解除令人难受的腰带和背带起见,衬衫和裤子将联在一起,穿时只须像现在的女衣一般的从头上套进去。腰部的宽紧可以看情形做得大些或小些,以适应身体的肥瘦。
就是现在式样的男服,也未始不可以保持原式略加改良,而即能将腰带或背带废除。它的整个原则是全部重量须悬挂到两肩上去,并均匀分配开来,而不应该藉着约束之力紧系于肚皮上面。男人的腰部束缚须加解放,人们须在能领略这个原则时,男人的衣服方有渐渐改变为宽松的长袍的可能。我们现在倘以废除马甲为改革的第一步,我们只须将衬衫如儿童衣服一般用钮扣扣在裤子上。等到衬衫渐渐变成外衣时,我们即可以改用较好的材料做衬衫,做成和裤子同料同色或相配的颜色。又如我们倘不便把马甲马上废除,则我们可把马甲和裤子联在一起,以保持其形式。马甲的背部应该改为两条阔带子。此外,马甲即使不和裤子联在一起,腰带或背带也有弃置的方法。我们只须在马甲的反面前后钉上六条带子,前四后二,扣在裤子上,则就可以把裤子系住了。因为扣带是在马甲的里面,而马甲是遮在裤子的上面,所以形式上将和现在的束腰带或用背带并无两样。只要改革一旦实行,人们觉得现在的衣服式样实在不合情理时,他们便会逐步改进,废除马甲,将上下衣裤做成仿佛现在的工人裤子,但较为好看的式样。
在适合时令的调节上,中国衣服也是显而易见的最近情理。穿西装不论寒暑表低到零度以下,或高到一百度以上,总是限于一身内衣裤,一件衬衫,一件外衣,连或不连马甲。但中国衣服则可以加减随心。据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中国妇人,看见她儿子打一个喷嚏,即替他加上一件袍子;打两个喷嚏,再加一件;打第三个喷嚏,再加一件。这是西方做母亲的人所办不到的。她到儿子打第三个喷嚏时,恐怕就要手足无措,而只有去请教医生之一法了。我不能不信中国民族所以能够不被肺痨和肺炎所灭尽,全靠那一件棉袍的力量。
十 房屋和内部布置
“房屋”这个名词应该包括一切起居设备,或居屋的物质环境。因为人人知道择居之道,要点不在所见的内部什么样子,而在从这所屋子望出去的外景是什么样子。所着眼者实在在屋子的地位和四周的景物。我常看见上海的富翁,占着小小的一方地皮,中间有个一丈见方的小池,旁边有一座蚂蚁费三分钟即能够爬到顶上的假山,便自以为妙不可言,他不知道住在山腰茅屋中的穷人,竟可以拿山边湖上的全部景物做为自己的私产呢。这两者之间的优劣,简直是无从比拟的。山中往往有地位极佳的房子,人在其中能将全部风景收到眼底,不论他望到那里,如遮着山尖的白云,飞过空中的鸟,山泉的宴,鸟喉的清越,种种景色,都等于自己所私有。这就是一个富翁,他的财产之多,远胜于住在城市中的百万富翁。城市中的人也未始不能看见偶尔在空中行过的云,但他绝不会实地去看看,而且即使看到了,也因这云没有别的景物为衬托,尚有什么好看的呢?这里的背景是完全不适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