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他有些怅然若失地对我说,“依我看,即便你把这个雷神桥案件记录到你的故事集里,恐怕也丝毫增长不了我的声誉。我向来觉得自己的脑子反应有些迟钝,我似乎缺乏那种把想象力和现实感巧妙结合起来的能力,这种能力恰是破解疑案的最关键的素质。我承认,虽然自己在头脑里早就设想出了雷神桥上石栏上何以会留下凿痕的问题,不过如果我就仅仅依据主观的猜想结案的话还是略显草率了一些。
“我们必须得承认,这个不幸女人的思考力非常深沉精细,因此要想揭开她的阴谋可不那么容易。啊!在我们承接过的案子中还没有任何一件比这桩更奇特的了,因为它的离奇不仅表现在技术层面上的精巧设计,它还向我们揭示了人生的许多道理:比如超越理性范畴的激情和变态的嫉恨会产生什么样的悲剧性结局等等。在吉布森太太看来,邓巴小姐与自己的丈夫存在于精神层面的爱情远比仅仅存在于肉体层面更加可怕,因为精神的出轨往往不会轻易产生厌倦情绪,因此反而会对她与丈夫的情感生活产生更加致命而持久的威胁,因此这种爱情更是令吉布森太太耿耿于怀、难以饶恕的。显然她把她丈夫对自己的不耐心和变本加厉的冷淡态度都归结到邓巴小姐的存在了,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如果邓巴小姐根本没有闯入他们的婚姻生活的话,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像后来这样的凄惨。也许吉布森太太已经觉察到了自己的一生无论是死是活都只能孤独地面对,因为她没有足够的信心挽回自己丈夫那颗已经渐行渐远的心,既然自己必须要接受孤苦无依的命运,为什么不下决心结束自己的生命呢?不过,像她这样性子的人即便是死也不会轻易饶恕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邓巴小姐的,她当然是希望对方能够在自己死后遭受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的。
“至于她精心设计的栽赃计划,那就更令人叹为观止了:她所采取的每个步骤都表明她是个头脑精明、大胆心细的聪明人。她非常巧妙地从邓巴小姐那儿弄到一张条子却让邓巴小姐把自己的条子烧了,使人乍一看来仿佛是被冤屈的人选择了犯罪的场地。不过由于她希望栽赃给邓巴小姐的心情过分急迫了,到死手里还紧紧捏着邓巴小姐给她的条子,这一点反而暴露了她自己的野心,因此引起我的极大怀疑。
“后来吉布森太太偷偷拿了自己丈夫的两支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枪——就从宅子里的那个武器陈列室里——藏起来以备自己使用。她先把其中的一支手枪于案发的当天早上放掉一颗子弹之后塞进邓巴小姐的衣橱里,我想她一定选在杳无人迹的地方,比如空旷的树林里放了那么一枪的,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晚上九点之前,她提前来到桥头,按设计布置好这个巧妙的消灭罪证的法子。当邓巴小姐如约而来时,她就竭尽自己平生所有的能量将自己对她的仇恨发泄出来,等愤怒的邓巴小姐走远之后她快意地给了自己一枪,在下界期待着邓巴小姐的厄运临头。现在案子的每一个环节都已经明晰了,每一个细节都非常合乎逻辑。也许那些故作聪明的新闻界朋友会质问我们,为何我们最初没有想到要到湖里去打捞一下,我们暂且不用理会他们,他们向来习惯于放马后炮:事后讲漂亮话是很容易的,除非你明确地知道要打捞什么以及打捞的确切位置,否则面对着这么个大湖我们根本就无从下手。得了,华生!我们总算挽救了一个不平凡的女人,也帮助了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倘若将来他们日后能联手经营黄金业的话——看来这个可能性很大,那么金融界会发现,向来雷厉风行、自私自利的吉布森先生也有其不为人所知的善良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