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多么痛苦的事呀，而且得不到任何人的怜悯！是格里茨科参加红军，可她有什么过错？唉，活在世上真是难啊！”
她的喉咙口隐隐作痛起来，绝望和恐惧一起向她袭来，于是，她压低嗓子哭泣起来。
极度的痛苦和绝望使她浑身抽搐起来。
墙角里的那个身影晃动了一下，问道：
“你怎么啦？”
赫里斯京娜激动地小声把自己的愁苦向这位寡言少语的难友统统倾吐出来。他默不吭声地听着，伸出一只手放在赫里斯京娜的手上。
“这帮该死的东西会把我折磨死的，”她咽下泪水，带着本能的恐惧感轻声说道，“我完了，他们太厉害啦。”
可他，保尔，又能对这个姑娘说什么呢？他找不到适当的言词宽慰。生活如一道铁环，把他俩紧箍在一起。
“明天不让他们把她带走，跟他们干？他们会把我打死的，或者直截了当地来上一刀——那就完蛋了!”为了至少给这个受着痛苦折磨的姑娘一点安慰，保尔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哭泣的姑娘渐渐平静下来。门口的哨兵偶尔例行公事地对过路人吆喝：“谁?”随后又恢复了平静。那老头子睡得正酣。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当一双手将保尔搂住，向身边拉去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听我说，亲爱的，”滚烫的双唇热烈、低声地说道，“我反正是逃不掉的，不是那个军官，就是那帮士兵会糟踏我的。你把我的身子拿去吧，亲爱的，不要让那狗东西破坏了我处女的贞洁。”
“你说什么呀，赫里斯京娜？”
可那有力的双臂依然紧紧搂抱着他。姑娘的嘴唇热乎乎的，丰满湿润，简直无法抗拒。她的话单纯质朴，情深意切。保尔马上理解了姑娘的话。
眼前的痛苦一下子烟消云散了。门上的铁锁、红头发的哥萨克、残暴的城防司令、惨无人道的毒打、七个令人窒息的不眠之夜都从保尔的记忆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火热的双唇和被泪水滋润的脸庞。
突然间，他想起了冬妮亚。
“怎么能把她忘了呢？……那双美妙、可爱的眼睛。”
他终于用劲挣脱出来，晕乎乎地站起身来，抓住了窗上的铁栅栏。赫里斯京娜的双手摸到了他。
“你怎么啦？”
这句问话中包含着多么深厚的情意！他弯下身子，紧紧握住她的手，说：
“我不能，赫里斯京娜，你是个好姑娘。”他还说了些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为了打破令人难堪的寂静，保尔直起身体，走到木板床跟前，在床沿坐下，拉了一把那老头：
“大爷，给我枝烟抽抽吧。”
姑娘裹着头巾，坐在角落里失声痛哭起来。
第二天，城防司令来了，哥萨克准备带走赫里斯京娜，她用眼睛向保尔告别，眼神里满是责备的意味。牢门在她的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保尔的心更加沉重，更加忧郁了。
一直到黄昏，老头也没能引保尔说一句话。卫兵和司令部的值班人员都换了班。晚上，又进来一个新的犯人，保尔一眼认出他是糖厂的木工多林尼克。他长得矮小、敦实，穿着褪色的黄衬衫，套着破旧的外衣。他一进来就仔细地将四周扫视了一遍。
保尔曾经见过多林尼克。那年二月，革命的浪潮正波及到这个小城。在多次声势浩大的游行中，他都听到一个布尔什维克的演讲，这就是多林尼克。当时，多林尼克站在路边的墙头上，向士兵们发表演说。至今，保尔仍记得他演讲的结束语：
“士兵们，紧紧跟随布尔什维克吧，他们决不会出卖你们！”
从那之后，保尔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来了新的难友，老头十分高兴。显然，他觉得整天一声不吭地坐着非常难受。多林尼克坐到他的床边，和他一起抽起烟来，并向他详细打听各种事情。
接着，他又走到保尔的面前：
“那你做了什么好事？”他问保尔，“怎么被关进来的？”
保尔只三言两语搪塞了一下。多林尼克认为，保尔是因为对他不信任，而不愿多说话。但是当他得知保尔的罪名后，那双聪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保尔，接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这么说，是你救了朱赫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原来还不知道你被捕了。”
保尔突然警觉起来，用胳膊撑起身体：
“哪个朱赫来？我什么也不知道。在这儿什么罪名不能安上？”
多林尼克会意地笑了一笑，向他凑近一些：
“得了吧，小兄弟!别瞒我啦，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呢!”
为了不让老头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