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掺杂着泪水,那声音被叹息所拥抱,那声音不时为痛苦所打断——那是失子母亲的声音,她坐下来,情不自禁地哭泣不止。那是贫困、悲伤中的叙利亚的声音。那是一切被压迫的人面对太阳所发出的呼声。
夜幕下,我站在巴勒贝克废墟之间时,听到过这种声音;我坐在耶路撒冷断壁残垣前时,听到过这种声音;在贝鲁特港的法国轮船甲板上,黎巴嫩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们的大山,泪眼模糊地同大山告别时,我听到过这种声音;我在孤独、寂寞时,听到过这种声音。
朋友们告诉我,迪卡女士是特里波黎人;众所周知,特里波黎的基督教徒俘虏原本都是希腊人。难道这位女子血管里仍然流着古希腊人的血?莫非一有机会,她便想起古希腊人,哭诉他们的功名?
阿拉伯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人本是其所继承之子。我认为我们继承的大部分禀性和爱好隐藏在我们本质的深处;只有适于表白之日来临时,我们才能晓知它的存在。难道血液里没有记忆力能把先辈的业绩保存下来,以便将之宣扬给下代人?
这位女艺术家还会回来让我们再次听她那发自灵魂的歌声吗?莫非过去的星期六夜晚,是我们最后一次认识她?难道这是修杜拉.迪卡的才华就像许多叙利亚女子的才华一样最后一次落下帷幕?她们原本心怀炽燃的火炬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由于粗心熄灭了火炬,继之与那沉睡的人躺在一起,既未在岸沙上留下她们的脚印,也没有在山谷里留下她们的回声?
国家借国民的外貌而显示生机;安拉将艺术外貌作为国家生命的一部分,如果实之于果树。可是,春天还没有过去,我们的社会传统将庄稼连根拔掉了,那么,它的花儿怎还会转为成熟的果实呢?存在的良心
当一种灾难降临到某一民族头上时,人们心灵中的坚强懦弱、积极与消极、慷慨与吝啬就清清楚楚显示出来。
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灾难,已经降临到叙利亚人头上。如今,他们站立在灾难面前,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足以显示其内心里的目的、倾向与愿望。
假若我们当中没有人能够看出写在那些面孔上的东西,那么,他应该知道这些可见物的后面有一只眼睛,任何一个字母也躲不过它,它也不会忽视任何一个字母。
我相信上帝。凭上帝起誓,我的信仰有良心。每一种绝对东西把来自大自然、各民族和众人的一种泡沫保存在上帝那里。
假若我们当中有人因巨大灾难而使他变得更伟大,那么,他就该知道绝对存在的良心已把用无形桂树叶做的王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假若我们当中有人因巨大灾难使他忘掉了自己,并以无限的他人主义代替了他的个人主义,那么,他就该知道存在的良心已在他的心四周画了个永久光环。
假若我们当中有人因巨大灾难而使他将自己用额头汗水换来的东西给予泪眼模糊的人,那么,他就该知道存在的良心在向他溢汗的额头和送礼的手祝福。
假若我们当中有人在死亡阴影的深谷里为他人打发日夜,那么,他就该知道存在良心将日夜带着他走在生命宝座面前的光明大道上。
假若我们当中有人因巨大灾难将心中的情感和灵魂里的感触倾倒在贫穷、困难铁蹄踩踏的胸膛上,那么,他就该知道存在的良心已用夜里的微风和清晨的露珠为他的胸膛织就了一件衬衫。
但是,倘使我们当中有这样的人:国家的灾难没有能够唤醒他的灵魂中沉睡的东西,民族的痛苦没能激起他心中的沉默因素,那么,他就应该知道他将在沉睡、沉默中度过终生。倘若他今天感到某种安全和放心,那么,他终有一天会后悔自己在虚构的安全和表面的放心之间失去的机会。
我曾细心研究、观察过,而且发现了一条客观规律,它使强与弱、富与贫、聪明与愚蠢之间的差别全然消失,使他们全部惊惧不安地面对着生与死。
假若我们当中有人想这样远避灾难和灾民,那么,他就应该知道这种暗在的公正——它是存在良心的一种,相当于手掌之于手腕——那将在灾难过后使他站在一边,取而代之的将是安拉的同情;他会变成自己民族的陌生人、异乡人、生活中的一切权利与义务的陌生人。上帝在暴风中
东方人天生喜欢生活的细腻外表,讨厌粗糙,就连事实在内;厌恶坚硬,哪怕是真理。因此,你会看到东方人触摸轻柔、言谈平稳、话语绵软、待人和气,虽然你会感觉到所有这些光滑、柔软的面纱后面不乏性格的粗鲁、思想的沙粒、原则和目的的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