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吗?”他拉了拉缰绳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是一个怪人,简直是个疯子,像他这样的怪人,还很难找到第二个呢。他就跟,哦,就跟我们这匹黄灰色的马一点儿不差,也是不听话,不安分的……就是说,耍滑头,不愿意好好干活。不过,当然了,他干活也干不好,——他身体太瘦弱了,不过,总是不大好……他从小就是这个德行。最初是跟他的叔伯们一起赶车送货,——他的叔伯们都是车老板儿,赶的是三套马的马车。干了一阵子,他大概是厌烦了,就不干了。于是就在家里闲呆着,可是时间长了又待不住了,他就是这样不安分——活像一个跳蚤,跳来蹦去的。多亏遇上了一位好心肠的主人,不强求他干活,随便他自己混。从此他可自由自在了,到处游来荡去的,活像一只没人看管的山羊。他这个人可是古怪得很,天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有时候像树桩子一样——痴痴呆呆的整天不声不响的;有时候突然说起话来,可是天晓得,不知道他说的是些什么。有这样的人吗?真没有过见。他就是这样一个性情乖僻的人,总是怪怪的。但是,他却很会唱歌,而且唱得真叫棒——真不坏,真不坏。”
“他真的会治病吗?”
“治什么病啊!……哼,他哪里会治什么病!像他这号人,怎么能治病呢!但是,我的瘰疬病?倒是他给治好的……”他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他哪里会治什么病呀!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你早就认识他了吗?”
“早就认识。我和他当年都住在基乔夫村,我们是邻居,都住在美丽的梅恰河边。”
“那么,安奴什卡是他的什么人?就是我们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儿,是他的亲戚或亲属吗?”
叶罗菲回头看了我一眼,咧开满口黄牙的大嘴笑了笑。
“嘿!……是的,是他的亲属,这孩子是个孤儿,没有妈妈,而且也不知道她的妈妈是谁。唉,就算或者应该是他的亲属吧:因为这孩子长得实在太像他了……她就住在他的家里。这个女孩子很伶俐很可爱,没说的,是一个好姑娘,卡西扬很疼爱她,这个孩子可真好。而且他,您大概不相信,他还想教安奴什卡识字呢。真的,他真的会教她识字,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怪人。他这个人干什么都没常性,是个不知深浅的人……咦,咦,咦!”我的车夫突然中断了自己的话,把马勒住,把身躯弯向一边,闻起空气中的一种什么味道来。他说道:“好像有一种焦煳的气味儿?一点儿也不错!新车轴就是不怎么样……我好像上过油了……好,再去弄些水来吧,这个地方正好有一个池塘。”
于是叶罗菲不慌不忙地从车上爬下来,解下水桶,到池塘里打水去了。等他回来往车轴上浇水,听到轮毂遇水发出吱吱的响声的时候,便高兴了起来……在不到十俄里的行程中,叶罗菲往发烫的车轴上浇了六七次水。等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