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始终不断在观点上顽固对立的原因,更多地是由于骄傲的心理而非智慧的差异,是因为我们发现正确的一方那些最好的位置已被人占据,而我们又不想要那些最末的位置。我们容易安慰我们朋友的不幸,当这有助于标志我们对他们的仁慈时。自爱有时就像受了善良的欺骗,当我们为别人的利益工作时,似乎已把它置之脑后。然而就在此时,它实际上正在走一条最稳妥的路,在赠予的名义下施放高利贷,通过一种狡猾的手段最终获得一切。
只有那些具有强势力量的善良才值得赞扬,其他的所有善良最经常不过是意志的迟钝和无力。对人们行太多的善比对他们行恶更为危险。信赖名人实际上比骄傲更为自负,因为我们把这种信赖看作我们优点的一个标志,而并没有想到它常常只是出于虚荣或保守秘密的无能。我们可以说,一个人的不同于美貌英俊的那种魅力,是我们尚不知道其规则的一种匀称,是这个人的各种特征以及这些特征和他的外表、神态的一种神秘的和谐。
调情可谓女人性格的基调,至于为何并非所有女人都会付诸行动,那是因为某些人的调情被畏惧和理智所阻挡。我们常常在以为不会妨碍他人时而妨碍到他人。从本质上说,很少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要促成它们更有赖于我们自己而非有赖于手段。
君主的精明在于对各种事物的价格了然于胸。知道隐藏自己的精明才是最大的精明。慷慨往往只是一种假装的野心,它蔑视那些小的利益其实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忠实,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使别人信任自己的一种手段,目的是使自己高出别人一头,并成为一些最重要的秘密的保管人。崇高只不过是为了拥有一切才蔑视一切。人的声调、眼睛和神态中的雄辩,决不亚于语言修辞方面的雄辩。真正的雄辩在于说所有应该说的,且只说应该说的。
有一些人凭缺点得势,另一些人因优点失宠。改变癖好非常少见,相反,改变趣味却屡见不鲜。所有的德性和恶行都有利益在后面推动着。谦虚常常只是一种伪装的屈从,我们利用它来使别人屈服。谦虚是骄傲的一种诡计——通过表面降低自己来实际上抬高自己。骄傲的方式虽然各有不同,但没有一种方式能比它隐藏在谦虚的外表下更带隐蔽性、更能欺骗人的了。
所有情感都有自己特定的声调、姿态和脸孔,正是这种好或坏、愉快或不愉快的附加物使人们喜爱或讨厌它们。在所有职业中,每种职业都有一副面孔,以表示它想成为人们希望的那副模样。同样,我们也可以说,世界只不过是由各种各样的面孔组成的。庄严的神态,是人们发明出来用以掩盖内心缺陷的一种法子。高雅的趣味更多地来自判断力而非来自理性。爱情的快乐来源于爱,并且人体验这种激情比激发这种激情要更幸福。礼貌是一种希望有回报的尊重的愿望。人们通常给予青年人的教育,不过是想通过青年来激起第二手的自爱。在任何激情中,自爱都不像在爱情中那样强有力地实施自己的统治,我们总是准备着更多地牺牲我们爱人的宁静,而不是失去自己的宁静。我们所谓的慷慨,经常只是作为一个给予者的虚荣,我们爱这种虚荣要超过爱我们的给予。怜悯常常是一种我们自己的损失表现在他人损失中时产生的情感,是对我们今后可能遭遇不幸的一种预见,我们给予他人帮助是为了保证他们在今后类似的情况下给予我们帮助。应该说,我们给予他们,是一种提前为我们自己考虑而做出的有利安排。
精神的狭隘造成头脑的顽固,人们不轻易相信他们视线以外的东西。以为只存在一些猛烈的能战胜其他感情的激情(像野心和爱情),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懒惰——它完全是疲惫无力的,却不放弃自己主宰的地位,它僭越生活中所有的企图和行动,冷酷无情地摧毁和耗尽各种激情与德性。不经过足够的考察就很快相信邪恶的事情是由于骄傲和懒惰:既想发现别人的罪过,又不想付出考察罪恶的艰辛。为了一些蝇头小利,我们会回避法官,我们很清楚我们的名望和荣誉有赖于某些人的裁决,他们甚至与我们是完全对立的,或者因为他们的嫉妒,或者是因为他们的成见,或者因为他们的愚蠢,而我们放弃我们的休息和生活诉诸裁判,只不过是为了要使判决有利于我们。几乎没有人能明智到对他做过的所有恶事都有足够的认识。已获得的荣誉是我们想再获得荣誉的保证。
青春是一种不断的陶醉,是理性的狂热病。被广泛颂扬的有着伟大功绩的人们,毋需比那些用一些小事来赋予自己价值的人更谦虚。有一些在社会上受到称颂的人们,他们的全部功劳不过是具有某些可用之于社会生活的恶行。新颖的优美之于爱情,就像花儿之于果实,放射出一种稍纵即逝、永不再来的光芒。宣扬得如此了得的善良本性,常常要靠最小的利益得到满足。心不在焉减弱了那些平庸的激情,增强了那些伟大的激情,就仿佛风吹灭了小小的蜡烛却助长了大团火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