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样认为!我需要重新见到你,真是想你想得要死!”
她接着说:
“有一次,在王宫里,我从你身边经过!”
“真的吗?”
他又告诉她说,上次在党布罗斯夫妇家里重新见到她,他真感到幸福。
“可是,那天晚上从他们家出来,我真是恨死你!”
“可怜的孩子!”
“我的生活是如此忧伤!”
“我的生活不也是一样吗!尽管只有忧愁、焦虑、屈辱,既然人总是要死的,而我是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来忍受这一切的,我就不会抱怨;但令人感到可怕的是,我没有人依靠,寂寞孤独……”
“我不是在这儿吗,有我呢!”
“哦!是的!”
一阵温情的呜咽掀起了她内心爱的波澜,她张开双臂,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久久地亲吻着。
房间的地板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一个女人走到了他们身边,这是萝莎妮。阿尔努太太认识她;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上下打量着阿尔努太太,表现出异常惊讶和愤怒。最后,萝莎妮对她说:
“我来找阿尔努先生,有事情要谈。”
“他不在家,你不是看见了吗!”
女元帅回答说:
“啊!是真的!你家的保姆说得不错!实在对不起!”
她随即转向弗雷德利克说:
“你跑到这儿来了,你!”
当着她的面,萝莎妮如此亲热地用“你”称呼他,阿尔努太太一阵脸红,犹如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一样。
“他不在家,我再告诉你一遍!”
于是,女元帅在屋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然后,静静地对他说:
“走!我们回去吧?我的马车在楼下!”
他装着没听见。
“喂!走呀!”
阿尔努太太说:
“啊!是的!这是个好机会!走吧!走吧!”
他们出去了。阿尔努太太倚靠在楼梯的栏杆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一声凄厉的尖笑从楼梯上滚落到他们身上。弗雷德利克将萝莎妮推进马车里,坐在她的对面,在整个路途中,没有讲一句话。
他的名誉受到了损害,这使他很气恼,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因经受了莫大的屈辱而羞愧,同时又因失去了甜蜜的幸福而懊悔;他眼看这种幸福就要到手了,但转眼间却又成了泡影,再也无法得到了!——这一切都要怪她,怪这个风流女人,怪这个臭婊子。他恨不得当时就把她掐死,想到这里,他气得快窒息了。一回到家里,他就把帽子往家具上一扔,扯下领带。
“啊!你刚才在那儿做了什么好事,快承认吧!”
她在弗雷德利克面前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那又怎样呢?我错在哪儿?”
“怎么!你在暗中监视我?”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你为什么要到那些正经女人家里去寻欢呢?”
“你管得着吗!我不许你侮辱她们。”
“我侮辱她什么了?”
他无话可答,接着用一种更怨恨的语气说:
“可是,上一次,在玛斯校场……”
“啊!你拿你的旧情人来烦我们!”
“贱东西!”
他举起了拳头。
“别揍我呀!我怀孕了!”
弗雷德利克向后退了一步,说:
“你胡扯!”
“你看看我吧!”
她拿起一枝蜡烛,照着自己的脸说:
“你看得出怀孕了吗?”
她面部的皮肤奇怪地浮肿着,长满了黄色的小斑点,弗雷德利克并不否认既成的事实。他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在室内来回踱着步子,然后倒在一张沙发椅上。
萝莎妮怀孕的事简直是一场灾难,首先是拖延了他们之间的决裂,其次是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此外,一想到自己要做父亲了,他觉得荒唐可笑,这个事实是无法接受的。但是为什么呢?假如,不是女元帅……而是……?他的想象是如此的深远,以至变成了一种幻觉。他仿佛看见在壁炉前面的地毯上,有一个小姑娘,她像阿尔努夫人,又有一点像自己,棕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长长的眉毛,拳曲的头发上面扎着一根丝带,玫瑰色的!(啊!他是多么喜欢她呀!)他仿佛听见小姑娘的声音在喊:“爸爸!爸爸!”
萝莎妮刚刚脱下外套,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她使劲地吻着他的额头,他一边站起身一边说:
“当然!不要弄死他,这个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