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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3

阿尔努突然回来了,五分钟之后,就想带他到萝莎妮家里去。

当时的气氛已经变得不堪忍受。

公证人写来的一封信分了他的心,信中说第二天要给他寄一万五千法郎;为了修复由于自己的忽视给戴洛里耶造成的误会,他马上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这位律师先生现在住在三玛丽街朝向一个庭院的五层楼上。他的小房间里,地面铺着瓷砖,冷冰冰的,墙壁上装饰着浅灰色的糊墙纸,室内的主要装饰品是一枚金质奖章,这是他获得博士学位的奖品,精心地镶嵌在靠着镜子的一个乌木镜框里。一个桃花心木的书架,安着玻璃门,摆放着大约百来本书。铺着羊皮的书桌占据着屋子的中央,有四张绿色呢绒的旧沙发椅放在四周的角落里,壁炉里燃烧着木屑,另外还备有一捆木柴,只要一按铃,就有人来点燃。现在是他的业务咨询时间,律师打着一条白领带。

一万五千法郎(他可能已经没作指望了)的通知单,这简直把他给乐坏了。

“太好了,我的老兄,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拿起一块木柴扔进火里,重新坐下来,又立即谈起了报纸。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尽快摆脱余索奈。

“这个呆子简直烦死我了!至于意见要达到一致,最公平的办法,依我看,而且是最好的,那就是没有意见。”

弗雷德利克表示惊讶。

“那当然啰,现在应该是科学地看待政治的时候了。当卢梭和一些文学家们引进博爱、诗歌和别的笑话时,十八世纪的那些前辈们就已经开始进行这样的尝试了,这让天主教徒们大喜过望;此外,现代的改革家们既然都相信(我可以证明)启示,自然的联盟就形成了。但是,如果你要为波兰做祈祷,如果你不相信多明我会之神,他是一个刽子手,那你就推崇浪漫主义之神吧,他是一个地毯商;最后,如果你没有‘上帝’可信,那么这种观念比起你的祖先来就要宽大得多,君主政体就要渗透到你的共和政体之中,你的红色的无边软帽永远也不会是别的,只不过是一顶僧侣戴的瓜皮圆帽。所不同的是,分隔的单人囚室制度代替了严刑拷打,侮辱宗教代替了亵渎神灵,欧罗巴音乐会代替了神圣同盟神圣同盟是1815年俄奥普三国为对抗拿破仑而组成的同盟。;人们所欣赏的这种美丽的秩序,实际上仍然是路易十四时代的残余,是伏尔泰时期的遗迹,只不过是上面涂了一层帝国的粉脂,再加上英国宪法的只言片语。在这种美丽的秩序中,人们看到的将是市议会设法同市长作对,省议会设法同省长作对,国民议会设法同国王作对,报纸设法同政府作对,当局设法同人人作对。但是,善良的人们拥护《民法》,不管人们说什么,这部法律的制定也是在一种吝啬的、专制的思想指导下诞生的,因为立法者不是为了改变现状,而是要规范风俗习惯,试图效法利库尔戈斯利库尔戈斯(约公元前10世纪),传说中斯巴达城邦的立法者,曾周游列国,制定法律。,来塑造一个他所设计的社会。法律为什么要去干涉别人的家长立遗嘱呢?为什么要去干涉别人出卖房产呢?为什么要把流浪汉当做犯罪分子加以处罚呢,人家既没违章、也没有违法!还有别的例子,我都知道。所以,我要写一部名为《司法观念史》的小说,内容将会很新奇!但是我口渴得要命,你呢?”他将头探出窗外,喊门房到酒店去拿一壶掺糖水的烧酒来。

“总而言之,我看见三种党派……不是!是三种团体,——其中没有一种使我感兴趣的:拥有的人、不再拥有的人和打算拥有的人。可是,这些人全都傻乎乎地对当局顶礼膜拜!例如:马布利请当局阻止哲学家们发表他们的学说;几何学家佛仑斯基佛仑斯基(1778—1853),著名的波兰数学家,语言晦涩难懂。用他自己的术语把出版物检查称之为‘思辨自发性的批评惩罚’;昂方旦圣父颂扬哈布斯堡王朝哈布斯堡王朝即奥地利王朝(1278—1918)。‘把一只强大的手伸过阿尔卑斯山,压制意大利’;皮埃尔·勒鲁皮埃尔·勒鲁(1797—1871),圣·西门的信徒,一位社会主义者。要强迫你听一位演说家演讲;路易·勃朗倾向于把国家变成一种宗教,你看这帮附庸是多么疯狂地想得到政权!然而没有一个是合法的,别看他们有无穷无尽的原则。可是,‘原则’就意味着是‘原因’,我们总应该想一想革命、暴力的行动和临时的事变吧。因此,我们的原则就是国家主权,包括以国会的形式出现,尽管国会并不合适。可是,人民的主权在什么地方比神权还更为神圣呢?这一种或那一种全是两种虚构!形而上学的东西够多的了,虚幻的幽灵更为多!叫人去打扫大街,不需要什么信条,有人会说我想颠覆社会!那么,就算做了,坏处又在哪儿呢?其实,你那个社会,它倒是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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