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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贫儿的宫廷生活

还不太谙世事的葛莉郡主随口问了一个使汤姆慌张的问题:“殿下,您今天给皇后陛下请过安了吗?”

汤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他正想胡诌几句支吾过去,这时候圣·约翰勋爵就连忙插嘴,替他回答,他说得非常自然流畅,体现了一个善于随机应变的大臣的风度:“公主殿下,他去请过安了,谈到国王陛下的病况时,皇后陛下还宽慰了他一番。是不是这样,王子殿下?”

汤姆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话,听上去像是表示同意,可是他觉得这实在是有些冒险。又过了一会儿,两位大臣提起汤姆暂时要停止读书,于是葛莉郡主就惊讶地喊道:“这真是太可惜了!您本来是我们中间学得最快最好的。不过您也用不着担心,您这么聪明,终归还是会赶上来的,就像您父亲那样博学多才,并且还像他那样精通多国语言。”

“我的父亲!”汤姆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又说漏了嘴,“我想他连本国话也说不清楚,只有在猪圈里打滚的猪才懂他的意思。至于说到什么学问的话……”

他抬头望了一下,看到圣·约翰勋爵眼睛里有一种庄严的警告的神气。

他停住了,又是一阵脸红,然后郁郁不乐地低声继续说道:“哎呀,我的病又犯了。我并不是有意对国王陛下不敬的哩。”

“我们知道,殿下。”伊丽莎白公主以尊敬而又亲切的态度把汤姆的手拉起来,温柔地说,“关于这点,您不用着急。您没有什么错,怪只怪这个突如其来的病。”

“亲爱的公主,你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汤姆感激地说,“我心里很受感动,真是谢谢你呀!”

冒失的葛莉郡主冲口而出向汤姆说了一句简单的希腊语,伊丽莎白公主看出了汤姆脸上的茫然,于是用流利的希腊语接过话茬来,然后马上又把谈话转移到别的问题上去了。时光愉快地度过了。谈话进行得越来越顺利,汤姆也越来越感到自然,因为他感受到大家对他都很亲切,一心一意来帮助他,并不理会他的错误。汤姆感到轻松愉快,因为他觉得现在不怕在无数的陌生人当中没有朋友了。

在这次谈话中,给汤姆担任守护神的两位勋爵不像另外两位在场的角色那么安心。他们觉得那简直就像是在一条危险的河流里驾驶一艘大船一般,随时会遇见急流和险滩。他们必须小心谨慎,才能保证汤姆不出大的洋相。这时,有人通报吉尔福·杜德莱勋爵求见,这两位大臣觉得两位来客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了,再也没有精力去多应付一个人,于是建议汤姆不要接见这个小公子。汤姆正乐于这么办,便欣然同意了。不过这样做让两位来客有点失望,她们可喜欢那个华贵的小公子啦!

这时候大家沉默了一阵子,这是一种有所期待的静默,汤姆却不了解它的意义。他向赫德福勋爵瞟了一眼,勋爵就给他做了一个手势——可是他并没有领会这个手势的意思,还是冰雪聪明的伊丽莎白公主给他解了围。她行了一个鞠躬礼,说道:“皇弟可否让我等告辞?”

汤姆说:“当然,两位公主凡有所求,我无不乐于同意。但眼见两位离去,不免顿失光彩,只可惜我们别无上策,不能继续挽留你们。祝你们两位晚安,愿上帝保佑你们!”随后他暗自在心中笑道:“幸亏我从书本上学会了贵族间相处之道,还学会了他们那种文雅和优美的言谈。”

两位公主离开以后,汤姆疲倦地转过脸小心翼翼地跟这两位“监护人”商量:“我累得很,头有点痛。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可不可以呢?”

赫德福勋爵答道:“啊,您想休息?这再好没有了。我马上吩咐下去。”

于是就把铃一拉,侍童们立刻来到,赫德福勋爵叫他们把汤姆扶到内室休息。

汤姆疲倦极了,就坐在长沙发椅上,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想喝水。”

马上就有一个穿着天鹅绒衣服的侍童捧上放着一杯水的金盘,跪在汤姆脚下。汤姆把杯子抓起来,一口气就把水喝干了。水的滋味特别好。

汤姆喝了这杯水,才觉得神志清醒了些,于是,伸出手想把皮鞋脱掉。这时,另一个穿天鹅绒衣服的侍童看到,急忙跑过来替汤姆把皮鞋脱掉。他再试了两三次要想自己亲自动手,可是事无巨细,都有侍童们一桩桩、一件件地代劳。他终于打消了自己动手的念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嘟囔着说:“该死!为什么不干脆连呼吸也给我代办了呀!”

于是,他被人穿了睡鞋,披上了一件华丽的长袍,终于躺下来休息。哪晓得他脑子里面,胡思乱想得太多了,想睡也睡不着。在房间的角落里,有十几个侍童排列成行,笔直地站着,侍候着他,只要他稍微动一动手,或动一动脚,他们就会立刻跑过来。这种情形,非常令人不快,简直使他无法安静下来,思考事情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