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少年百科 - 电子书 - 正文*

小说-碎簪记

庄?愁叹不语。余乃易一新吕宋烟吸之,未及其半,庄?忽抛书语余曰:“此人于英法文学,俱能道其精义,盖从苏格兰处士查理司习声韵之学五年有半,匪但容仪佳也。此人实为我良师,吾深恨相逢太早,致反不愿见之,嗟夫,命也!”

庄?言时,含泪于眶。顷之,谓余曰:“君今同我一访灵芳可乎?其兄久无书至,吾正忧之。”

余曰:“可。”遂同行。

至巴子路,问其婢,始知灵芳母女往昆山已数日,乃怅怅去之。比归别业,则见莲佩迎于苑门之外,探怀出一函,呈庄?

曰:“是灵芳姊手笔,告我云已至昆山,不日返也。”

翌日,天气清明。饭罢,庄?之婶命余等同游。其别业旧有二车,此日二车均多添一马,成双马车。是日,莲佩易紫罗兰色西服。余等既出,途中行人莫不举首惊望,以莲佩天生丽质,有以惹之也。甫至南京路,日已傍午,余等乃息于春申楼进午餐焉。当余等凭阑俯视之际,余见灵芳于马路中乘车而过,灵芳亦见余等;但庄?与莲佩并语,未之见,余亦不以告之。餐罢,即往惠罗、汇司诸肆购物,以莲佩所用之物,俱购自西肆者。是日,莲佩倍觉欣欢,乃益增其媚。庄?即奉承婶氏慈祥颜色,亦不云不乐。余即类星轺随员,故无所增减于胸中。莲佩复自购泰西银管四枝,赠庄?一双,赠余一双;观剧之双眼镜二,庄?

一,余一。诸事既毕,即往徐园,而徐家汇,而梁国,而崔圃。

游兴既阑,庄?请于其婶曰:“今夕不归别业,可乎?”

其婶曰:“不归,固无不可,但旅馆太不洁净。”

庄?曰:“有西人旅舍曰圣乔治,颇有幽致。如阿婶愿之,吾今夕当请阿婶观泰西歌剧。”

其婶即曰:“今夕闻歌,是大佳事,但汝须恭请燕小姐为我翻译。”

庄?曰:“善。”

向晚,余等遂往博物院剧场。至则泰西仕女云集,盖是夕所演为名剧也。莲佩一一口译之,清朗无异台中人,余实惊叹斯人灵秀所钟。余等已观至两句钟之久,而莲佩犹滔滔不息。忽一乌衣子弟登台,怒视坐上人,以凄丽之音言曰:

“WhattheworldcallsLove,Ineitherknownorwant.IknowGod’

slove,andthatisnotweakandmild.Thatishardevenuntotheterrorofdeath,itofferscaresseswhichleavewounds.WhatdidGodanswerintheolivegrove,whentheSonlaysweatinginagony,andprayedandprayed:‘Ietthiscuppassfromme!’Didhetakethecupofpainfromhismouth?No,child,hehadtodrainittothedepth.”

莲佩至此,忽停其悬河之口。庄?之婶问之曰:“何以不译?”再问而莲佩已呆若木鸡。

余与庄?俱知莲佩尔时深为感动。但庄?之婶以为优人作狎辞,即亦不悦,遂命余等归于旅邸。既归,余始知是日为莲佩生日也。

明日凌晨,莲佩约庄?共余出行草地中,行久之,莲佩忽以手轻扶庄?左臂,低首不语,似有倦态,梨涡微泛玫瑰之色。庄则面色转白,但仍顺步徐行。比至廊际,余上阶引彼二人至一小客室,谓庄?曰:“晨餐尚有一句半钟,吾侪暂歇于此。子听鸟声乎?似云:‘将卒岁也。’”

莲佩闻余言,引领外盼,已而语庄?曰:“汝观郊外木叶,半已零坠,飞鸟且绝迹,雪景行将陈于吾人睫畔。”且言且注视庄。奈庄?一若罔闻,拈其表链,玩弄不已。

余忽见有旅客手执球网,步经客室而去,余亦随之往观,已有二女一男候此人于草地。余观彼四人击网球,技甚精妙,余返身欲呼庄?、莲佩同观。岂料余至客室,则见庄?犹痴坐梳花椅上,目注地毯,默不发言;莲佩则偎身于庄?之右,披发垂于庄肩次,哆其唇樱,睫间颇有泪痕,双手将丝巾叠折卷之,此丝巾已为泪珠湿透。二人各知余至。莲佩心中似谓:“吾今作是态者,虽上帝固应默许;吾钟吾爱,无不可示人者。”而庄?此时心如冰雪。须知对此倾国弗动其怜爱之心者,必非无因,顾莲佩芳心不能谅之,读者或亦有以恕莲佩之处。在庄?受如许温存腻态,中心亦何尝不碎?第每一思念“上帝汝临,无二尔心”之句,即亦凛然为不可侵犯之男子耳。

余问庄?曰:“尊婶睡醒未?”

庄?微曰:“吾今往谒阿婶。”遂借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