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看看这儿:今天白天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看,木桩子都从地里拔出来了,显然这是有人有意拔出来的。”
切尔托普哈诺夫提着灯跑了过来,在地上照了照……
“马蹄印,马蹄印,马掌子印,是的,是刚留下来的痕迹!”他气急败坏地嘟囔着,“对,是从这里牵出去的,就是这儿,没错儿!”
他飞身跳出了篱笆,大声呼喊着:“马列克·阿杰尔!马列克·阿杰尔!”同时人也随着声音向田野飞奔而去。
别尔菲什卡不知所措地站在篱笆旁边发呆,提灯的光圈立刻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被黑沉沉的夜幕吞没了,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夜色一片漆黑。
切尔托普哈诺夫那悲伤绝望的呼喊声越来越嘶哑,越来越微弱了……
8
切尔托普哈诺夫回到家里的时候,朝霞已在东方升起。他累得筋疲力尽,简直都没人样了,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泥巴,脸上流露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又粗野又可怕,两只眼睛痴痴呆呆的,令人感到阴森恐怖。他累得几乎都站不住了,但是他却没躺到床上休息,而是颓然地坐到了门旁的一把椅子上,使劲儿地敲打自己的头。
“被盗走了!……被盗走了!”
可是这个盗马贼是用什么方式把马列克·阿杰尔偷走的呢?马厩是锁得好好的呀,更何况半夜三更怎么会一点儿响动都没有呢?而且马列克·阿杰尔在白天里不准任何人靠近它,怎么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又是如此轻而易举地被偷走了呢?连一条看家狗都没有吠叫,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又如何解释呢?诚然只有两条看家狗,两条小狗,而且由于饥寒交迫蜷缩在地上——可是也总应该有所发觉啊,总该吠叫几声啊!
“现在马列克·阿杰尔不见了,没有了,叫我怎么办呢?叫我怎么活呢?”切尔托普哈诺夫心里想。“现在连我最后的慰藉和欢乐也没有了——说明我的死期已经到了。幸好现在还有钱,是不是再买一匹马呢?但是到哪儿才能找到这样的宝马良驹呢?”
“潘捷列伊·叶列美奇!潘捷列伊·叶列美奇!”门外传来了胆怯的呼唤声。
切尔托普哈诺夫一听,噌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是谁?”他喊道,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
“是我,是你的小厮,别尔菲什卡。”
“你有什么事儿?是不是把马找到了?还是它自己跑回来了?”
“不是,潘捷列伊·叶列美奇。是那个犹太人,就是卖马的那个……”
“唔?”
“他来了。”
“呵呵呵呵呵!”切尔托普哈诺夫大声叫起来,猛地一下子把门打开了。“把他给我拖到这儿来!拖到这儿来!拖到这儿来!”
站在别尔菲什卡背后的犹太人一看到他“恩人”那副蓬头垢面,毛发倒竖的样子,那副凶狠蛮横的神情,立刻转身想逃之夭夭。可是,切尔托普哈诺夫突然向前猛跨两步追上了他,像老虎吃人一样地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哼!你是要钱来了!要钱来了!”他扯着嗓门儿嘶哑地吼道,仿佛他不是掐住了别人的喉咙,而是别人掐住了他的喉咙。“马夜里刚刚被偷走了,你白天就来要钱,啊,是吧?”
“哪有的事儿,大……大人。”犹太人哼哼唧唧地说道。
“你给我说,我的马在哪儿?你把马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又转卖给谁了?你快说,快说,给我老实交待!”
犹太人被掐得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憋得发紫的脸上连恐怖的表情都消失了。两只胳膊垂直地耷拉下来。他那被切尔托普哈诺夫猛烈摇晃的身子,前仰后合地,就像暴风吹打的芦苇一样。
“钱我是会照付给你的,如数付给你,一个戈比也不会少,”切尔托普哈诺夫叫嚷道,“可是,如果你不马上老实说出来,我就掐死你,就像掐一只小鸡仔儿一样地把你掐死……”
“您已经把他掐死了,老爷。”别尔菲什卡恭顺而胆怯地说道。
这时切尔托普哈诺夫这才清醒了过来。
他赶紧松开了手,放开了犹太人的脖子,犹太人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切尔托普哈诺夫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坐在凳子上,然后给他往喉咙里灌了一杯酒,让他苏醒过来。过了一小会儿,犹太人清醒了过来,然后就跟他说起来马列克·阿杰尔被盗的事情。
原来有关马列克·阿杰尔被盗之事,犹太人根本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他“最尊敬的潘捷列伊·叶列美奇”搞来了这匹好马,他干吗又把它偷走呢?这又何苦呢?他怎么会这儿干呢?
于是切尔托普哈诺夫把他领到了马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