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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笔记-切尔托普哈诺夫的末路

切尔托普哈诺夫望着她的背影目送了一会儿,然后又匆匆跑到放手枪之处,伸手把手枪抓了起来,瞄准了她的背影,开了一枪……只不过在扣动扳机之前,把枪口向上抬了一下,所以子弹从玛莎头顶一飞而过。她一边走,一边又回头来望了望他,接着不慌不忙地继续朝前走,还故意地摇摆着身躯,好像有意招惹他发怒。

他无可奈何地捂住了脸,绝望地跑掉了……

但是他刚刚到五十米处,突然停了下来,像钉子钉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突然传来了他所熟悉的,最熟悉不过的,而且听惯了的声音。啊,是玛莎在唱歌。只听她唱道:“青春时代,美好的时代……”每一个音都在昏暗的夜空中震荡,悲怆哀怨又热烈感人。切尔托普哈诺夫心迷神醉地侧耳倾听。歌声渐渐地远走了,有时隐隐约约,有时又高亢火辣,有时又低沉婉转……

“她这是有意来激怒我,”切尔托普哈诺夫心里想着,但是他立刻又哀伤痛苦地呻吟起来:“唉,不是!她这是在向我诀别呢!”想到此处,眼泪像小河决堤一样地流下来。

第二天,他怀着满腔怒火来到了亚弗先生的家里。亚弗先生因为长期混迹于交际界,根本过不惯乡下这种孤苦冷清的生活,因此住在城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这样可以离“娘儿们近一些”。切尔托普哈诺夫扑了个空,据亚弗的侍仆说,他在前一天就去莫斯科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切尔托普哈诺夫怒气冲冲地大叫起来,“他们一定是串通好了的。玛莎一定跟他私奔了……但是,不要做美梦,咱们走着瞧!”

他在盛怒之下,不顾亚弗侍仆的阻拦,便闯进了年轻骑兵大尉的书房,在书房里的长沙发上方,挂着一幅亚弗穿着枪骑兵制服的油画肖像。“嘿,你这没尾巴的猴子,在这儿抖什么威风!”切尔托普哈诺夫大吼大叫地跳到沙发上,挥起拳头朝油画打去,结果把油画打了个稀巴烂。

“告诉你那个混账主人,”他对那个侍仆吼着,“因为我没找到他那副丑恶的嘴脸,所以贵族老爷切尔托普哈诺夫就毁坏了他的画像,如果他要赔偿的话,就让他去找我,他知道切尔托普哈诺夫的家在什么地方!否则,我就自己来找他!就是钻天入地,我也要找到这个不知道羞耻的坏蛋!”

切尔托普哈诺夫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便从沙发上跳下来,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但是骑兵大尉亚弗并没有找他去索赔——甚至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切尔托普哈诺夫也没想再去找他的“情敌”,他们之间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可是玛莎从此却音讯皆无,谁也没再见到过她的身影。切尔托普哈诺夫最初整天借酒消愁,喝得烂醉,后来不知为什么倒“清醒”了,不再酗酒,但是第二次灾难又接踵而来。

2

切尔托普哈诺夫的第二次灾难,就是他的知心好友吉洪·伊凡内奇·聂道比斯金的病故。他在去世的前两年身体健康情况便每况愈下:他得了气喘病,长时期以来总是昏睡不醒,即使醒,神志也不能很快清醒。经县里医生诊断,说他得的是“轻度中风”。在玛莎出走的前三四天里,即在她闹“不耐烦”的那几天里,聂道比斯金正患了重伤风,卧倒在自己的别谢林杰耶夫村里。玛莎那几天的折腾和最后出走,对他来说,甚至比切尔托普哈诺夫遭受的打击还要重。因为他生性怯懦,又过于和顺,所以除了对他的好友兼恩人尽力地讨取欢心和怜悯,以及几乎达到病态的困惑之外,并没表露出什么来……然而他却心灰意冷了,心绪完全乱了。“她把我的心挖走了。”他坐在自己喜欢的漆布沙发上,拨弄着自己的指头解闷儿,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这句话。甚至在切尔托普哈诺夫从沉迷状态恢复过来之后,聂道比斯金却仍旧陷于“内心空虚”的沉迷状态。“唉,就是这里空了。”他指着胃部上方的胸部中间的地方说道。他就这样度日如年地挨着,一直拖到了风雪严寒的冬天。天刚开始冷的时候,他的气喘病似乎有所好转,谁知接着袭击来的病魔已经不是轻度中风了,而是不折不扣地中风了。但是,他并不是立刻就失去了知觉而变得神志不清,那时他尚能认出自己的好友切尔托普哈诺夫,还能听懂好友那绝望的呼叫声:“吉洪,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能不得到我的允许就和玛莎一样抛下我呢?”当时,他还能用已经发僵变硬的舌头回答:“我,潘……捷……列……伊·叶……奇,我……永远……都……听……你的……”然而他就在这一天丢下了好友告别了人世,甚至连城里的医生都没来得及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