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切尔托普哈诺夫经常想到的问题,经常比较的问题,而且他一想到这些问题,心里就感到非常痛苦,非常难过。但是在另外一些时刻,例如,当他在刚刚耕作过的田野上纵马急驰的时候,或者策马飞越过冲沟,或者从最陡峭的坡底向上飞跃的时候,他简直都兴奋得心迷神醉了,而且嘴里还不断地高声呼喊着,这时他感觉到,确实感觉到,他胯下这匹马就是真正的,不容怀疑的马列克·阿杰尔,因为除了真正的马列克·阿杰尔,还有哪匹马能够如此杰出呢?
即使如此,切尔托普哈诺夫还是避免不了灾难和不幸。由于长期寻找马列克·阿杰尔,他花掉了好多钱。关于买什么良种猎犬之事,他已不存此奢望了,只是又同从前一样,一个人骑着马在附近地区独来独往地转来转去。有一天早晨,切尔托普哈诺夫在距别索诺夫村五俄里之处,遇到了那位公爵的猎队,也就是一年半以前非要买他的马列克·阿杰尔的那位公爵的猎队。而且恰巧又出现与上次相同的情况:这一天同那一天一样,一只灰兔从斜坡上的田埂上跳了出来,正好跑到猎犬面前!“快追,快追,逮住它!”整个猎队一阵风一样地追猎过去。切尔托普哈诺夫也跃马追了过去,但是并没有和公爵的猎队在一起,而是在离他们有二百多米的地方,正和上次的情况一样。追着,追着,斜坡上出现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沟横在面前,挡住了切尔托普哈诺夫的去路。水沟越往上去,就逐渐变窄了。然而就在他要跨越之处——正巧一年半之前就是在这个地方跨越过去的——也同样是八九米宽,两俄丈深的样子。切尔托普哈诺夫怀着一种成功展示神马英姿的预感——多么巧妙的重演,又一次成功展示的辉煌,他神采飞扬地挥舞着鞭子,得意地大笑起来。那个猎队的人们一边纵马追赶,一面目不斜视地欣赏着这位勇猛的骑手和这匹神奇的宝马。切尔托普哈诺夫骑着马像箭一样地飞驰着,水沟已经近在咫尺了——快!快!像上次一样,一跃飞驰而过!……
可是现在这匹马列克·阿杰尔却突然止步,猛地向左一转,顺着沟沿跑走了,不管切尔托普哈诺夫如何向横越水沟的方向扭转马头,都毫无用处。
也就是说,这匹马胆怯了,自认失败了,而且可耻地临阵脱逃了!
这时,切尔托普哈诺夫简直羞得无地自容,继而转为满腔怒火,泪水盈眶,几乎哭出声来。他放松了缰绳,策马向前飞奔,一直跑到山里去,远远地躲开那群打猎之人,但求不要听到他们的嘲笑和讽刺,但求赶快回避他们那如针如刺而又可恶的目光。
这匹新买回来的马列克·阿杰尔身上布满了鞭痕,嘴里吐着白沫,全身汗水淋漓地跑回家中。切尔托普哈诺夫立刻把自己禁闭在房间里。
“不对头!这不是真正的马列克·阿杰尔,不是我的那个好朋友!如果是原来那匹马,即使是把命搭上,也决不会背叛我——让我当众出丑!”
11
下面发生的这件事,逼得切尔托普哈诺夫走上了所谓的“绝路”。有一次他骑着马列克·阿杰尔,来到别索诺夫村所属教区的礼拜堂附近僧侣村后面。他把皮帽子戴得低低的,都快盖住了眼睛,弯着腰,把两只手扶在马鞍上,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他有些心烦意乱,情绪不安。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他立刻勒住了马,抬起头来,看到呼唤他的就是和他通信的那个教堂执事。只见执事在他那编成辫子的褐色头发上戴着一顶风帽,也是褐色的,身上穿着一件黄色土布外套,腰里束着一条蓝色腰带,但系得很低。他是出来转转,专门来察看他家禾堆的。他看到潘捷列伊·叶列美奇,认为应该向他表示敬意,顺便也想向他打听一些事儿。众所周知,教会里的神职人员要不是有事,他们是不会随意和世俗之人交谈的。
但是切尔托普哈诺夫却没有闲情逸致和教堂执事交谈的。他不得不向他答礼致敬,含含糊糊地应付了一声,就挥动马鞭……
“您的马真英俊呀!”教堂执事赶紧接着说道,“这匹马真值得大大夸耀一番。说实在的,您真是一位头脑聪明的男子汉大丈夫,简直就像一头狮子!”这个执事一贯以伶牙俐齿、能言善辩著称,这一点使得牧师很嫉妒和恼怒,因为他是一个拙嘴笨腮之人,不善言辞,就是喝了酒,仍然不会转动舌头而说些花言巧语。“唉,您虽然遭到坏人的算计而失去了一匹好马,”教堂执事接着说下去,“但您却一点儿也不灰心,反而更加信仰天意,历尽千辛万苦又给自己弄回了一匹好马,一点儿了不比原来那匹差,可以说,甚至比原来那匹更出色……因此……”
“你瞎说什么!”切尔托普哈诺夫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哪儿是什么另外一匹?分明就是原来的那一匹嘛!这匹就是马列克·阿杰尔……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找回来,不要瞎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