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宝贵线索

克伦邱先生放心了，但又半信半疑而又慎重地摇摇头，“那就要取决于你如何开发你的才能。当心开发好你的才能，而以后决不能说对任何人不利的话，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适合干什么。”当小杰里受到这样勉励，向前走了几码远，把凳子放置在栅栏阴影中的时候，克伦邱先生对自己补充说：“杰里，你这真诚的生意人，孩子对你来说是幸运的，是有希望的，同时作为你对他母亲的补偿！”

15编织

德法格先生的酒店近来上午饮酒者比平常早得多。早晨六点，就有一些窥视关闭的窗子缝隙的苍白的脸瞧着店子里另一些人在低头饮酒了。德法格先生在生意兴隆时出售一种很清淡的酒，而此时的酒更加清淡。一种酸酒，或者正在变得更酸的酒影响人们的情绪，使他们变得忧郁起来。从德法格先生所酿的葡萄酒里并不能闪出酒神节狂欢的火焰，然而藏在残渣之中的暗处有一种欲燃的闷火。

这是在德法格先生的酒店里连续饮酒的第三个早晨。从星期一开始到今日星期三。这儿与其说是早晨饮酒不如说是聚集密谈，因为许多人从酒店开门就在那里静听，交头接耳，行动诡秘，纵使要失去灵魂也拿不出分文在柜台付账。不过，有趣的是：似乎可以随便饮用所有酒桶里的酒，并且他们常从一个座位溜到另一座位，从一个角落溜到另一角落，洗耳恭听代替饮酒。

尽管人们频繁往来于酒店，而店主从不露面。没人想念他，因为，进门的人没人寻找他，没人提起他，没有人为之奇怪：为什么只有德法格太太独自坐在那里看管店子。太太面前摆着一个碗，碗里有一些磨损的小硬币，有些已完全变了形，正如那些人从破衣袋里掏出的小硬币一样。

酒店里可疑的兴趣和心不在焉早就被侦探觉察到了，因为他们神出鬼没，四处探听，上至皇宫下至犯人的监狱。玩纸牌的人们感到厌倦，玩骨牌的人们无聊寻乐，用牌搭塔，喝酒的人们用泼洒在桌上的酒水画各种图形，德法格太太却独自用牙签在她的袖子上比划什么，并且看着听着那看不见听不清的远处的什么。圣安东尼就这样带着酒意直到中午。正是中午时候，两个满是灰尘的男人在吊灯的照耀下穿过街道：其中的一位是德法格先生，另一个是戴蓝小帽的修路工人。两个人已晒得黑黝黝的，口干舌燥，一块儿进酒店。他们的到来在圣安东尼胸中点燃了一种火，并随着他们迅速蔓延，而且这种火光在大多数门和窗里人们的脸上闪烁着。当他们走进酒店时，没有一个人跟着他们，没有一人同他们谈话，但是都把眼睛转向他们。

“日安，先生们！”德法格先生说。

这可能是大家可以答腔的暗号。这引起同声合答，“日安！”

“今天天气糟呀，先生们，”德法格先生说，摇摇头。

对于这，每个人都看一下他的邻人，而后低垂眼睛，默不做声，只有一人站了起来向外走。

“我的太太，”德法格先生高声对德法格太太说，“他名叫雅克，我同这位善良的修路工人同走了几十里路。我遇见他——偶然地——在离巴黎一天半的路程之中相遇。他是一个好孩子，这修路人叫雅克。给他酒喝，我的太太！”

第二个人站起来，走出去了。德法格太太把酒放在叫雅克的修路工人面前，于是他脱下蓝色小帽，开始喝酒。他又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粗黑面包，随时可食，坐在德法格太太的柜台前边吃边喝，发出咀嚼的声音。第三个人也站起来走出去了。

德法格自己也喝酒解闷——但是他喝得比那陌生人少，因为酒对于他并不稀罕——他站着等那乡下人吃完早餐。他不瞧在场的任何人，别人也不抬头看他，甚至他太太也不瞧他一眼，只是拿起编织物，正忙于编织。

“你吃完了吗？朋友。”他抓住时机发问。

“吃完了，谢谢。”

“那么，走吧！去看我告诉过你可以住的那内房。对于你是很合适的。”

从酒店走进街道，从街道到庭院，又从庭院上很陡的楼梯，从楼梯口走进顶楼——从前这顶楼里面矮凳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低头忙于做鞋子。

现在在那里面的不是白发老人，而是从酒店里退出去的那三个人。那早已远去的白发老人和这三个人之间是有一点关系的，因为他们曾经在那里从墙缝里窥视过他。

德法格小心地关上门，小声说道：

“雅克一，雅克二，雅克三！这是我雅克四奉命去找来的见证。说话！雅克五。”

那修路工人将蓝小帽拿在手里，用它揩揩他那浅黑色的前额，说道，“要我从何谈起呢？先生。”

“从开始的地方开始，”是德法格先生的并非无理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