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大约是唐朝开元年间罢，彼时恰逢盛世，百姓安居乐业，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官宦也大都是两袖清风，清廉公正之人，因此举国上下一派祥和，而东都洛阳，更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
那洛阳城中，有一学堂，名为华卉斋①，那教书之人华霁乃是进士出生，本应为官作宰，却因厌嫌官府案牍劳形，翩然拂袖而去，而后入世而隐，设一学堂教书育人，安闲度日，倒也怡然自乐。
且说这华霁于二十四岁那年迎娶了一位小姐，这位小姐生于书香门第，颇通诗书，擅弄文墨，二人婚后琴瑟和鸣，不过两年便育有一子，名唤华墨筠。
华墨筠儿时，常与邻居家的幼女琴玖一同嬉戏玩耍。
那一年，华墨筠年方七岁，琴玖不过是五岁的稚女。某个夏日午后，华墨筠因背不出诗文而被父亲华霁罚跪于书斋前，命他好生温习《孟子》中的篇章，若再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不必用晚膳了。年幼的华墨筠于烈日下不知所云地背诵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等文章，虽断断续续地诵读着，却始终不解其意，华霁以为他愚钝不可教，便愈加生气，竟当真不准他吃饭了。
可怜墨筠稚子之龄，又怎能晓得孔孟深意？他满心委屈地跪在庭院里，看日头一分一分西斜，直至夜色深沉父亲也未消气，母亲深劝不得，只好叹息。
这时候，琴玖用了晚膳，正要来找他一同玩耍，见他被罚跪，就偷偷跑去厨房拿了自己最喜欢的梨花酥，趁着夜色塞给他，墨筠愣了愣，抬头正对上她清澈的眼眸，里边是满满的笑意，便也报以一笑，随机狼吞虎咽地吃起点心来。
彼时，夜入膏肓，寂静欢喜。
三年后的一日，琴玖晨起梳洗罢，便闻得轩窗之外似有熟悉的跫音②，便已认出来者何人，不禁抿唇一笑。
华墨筠信步走入屋内，手携一诗书，道：“玖儿，我昨日温书，看见一句写牡丹的‘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可巧今儿一早便看见书斋前的红牡丹开的繁盛，不如我们且备下茶点，自去赏花吟诗可好？如此，才不算是负了这春光。”
琴玖莞尔一笑，对身边的侍女说：“杜若，你去把去年存下的雪水取些来，沏了茶，就着梨花酥端去华卉斋罢。”侍女应了，转身退出。
“玖儿既然如此喜爱梨花酥，不如进宫为皇帝御妻③罢，听闻那皇城里的点心做的极好呢。”华墨筠笑着揶揄。
琴玖听了，脸上飞红，嗔道“墨筠哥哥真是枉读了这些年的诗书了，竟连平常的礼仪规矩都不知，如此笑话玖儿。”
墨筠也不反驳，只一笑置之。
到了华家庭院里，只见那一溜儿的牡丹倒真是开得热闹，赤红的花瓣灿烂惹眼，如火如荼地仿佛要烧着了一般，却也不若芍药一般的妖冶无格，有着恰如其分的雍容热烈。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琴玖看着满院的红牡丹，赞道，“这花儿开得这么好，倒当真是应了古人诗句了。”
华墨筠望着她，这个从小和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子，也像这牡丹一般，不妖冶，不妩媚，却自有一种端庄的风华，在这日暖花深的时日里，愈加显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彼时，春光明媚，人比花娇。
白驹过隙，光影浮沉之间十载光阴轻巧而过。
华墨筠已是双十年纪，在洛阳城中做了小官，琴玖也已经是二八年华的俏丽美人儿了。顺理成章的，华墨筠已经向邻家提了亲，不久后琴玖将成为华夫人。
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
①：华卉斋，取惟有书华，秀于百卉之意
②：跫音，足音
③：御妻，皇帝的妻子，唐朝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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