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微生煦说完故事,盏中清茶早已凉透。瑾璱无聊地拈着红叶搅动茶水,看着茶末浮沉翻滚,斜眼觑到那红衣人有些伤情的神色,便想出言安慰。
“欸,你也别太难过,毕竟人妖殊途,哪怕你曾对她有意,也不会有什么完满的结局的啊,安初的事儿不就是个例子。况且,琴玖跟了莫昀,想必也可得一世的安宁喜乐罢。”
那人闻言抬首,无奈地望着瑾璱,道:“你想什么呢,我并不曾对她动了尘心。”
瑾璱挑眉,一脸不屑:“嘁,都过去几百年了,怎么还不承认呢,若不是有情,当日又何必费心呈现异像,使众人误以为是天地动怒,令皇上放了她回乡?你说你无意于她,那如此岂不是白白折损了修为,我可不信你是因着几分善心而有意为之。”
他被这话一堵,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半晌才说,“你不懂的…很多年前,我独自生长在宫闱里,独自葳蕤①,独自萎谢,岁岁年年如此,乏人问津,起先觉得孤独,后来也习惯了。可是,那天,那个叫做琴玖的姑娘经过,我看到她注视我的眼睛里有惊讶也有浅淡的温柔,那目光里有我从未见过的东西,似是对万物都怀着悲悯与爱。”
瑾璱默然,觉得这个说辞太过牵强,忍不住吐槽:“少年啊你确定你不是活了太久老眼昏花了吗…”
微生煦不满地剜了她一眼,继续说着:“后来,她得了空闲就会跑到树下坐着,有时候只是安静的发呆,有时候会用清水洗净我树干上的尘土,有时候她会喃喃自语,从她的低语里,我想见他与她曾添香并立观书画,如刀断水分不开,然,岁月随影踏苍苔,终究是,共了明月隔天涯。”
“可是她也从未抱怨什么,只是安然地活着,宛若夕颜一般盛开在那苍凉的宫闱之中,寂静而明媚的模样,独自花开,经年之后再独自花落。那时候我法力低微,也做不得什么大事,我深知她只是肉体凡胎,再如何娇美也终将凋落,只是,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她就如此深埋于那寒冷凉薄的红墙内。”
“世间的女子如百花,各有姿容,风华迥异,然终会颓萎零落。”
“而我,不愿她凋落。”
这最后一句,微生煦说得极其缓慢,说到最后,声音竟带了一丝喑哑,似夜风呜咽。
此时,恰有疾风起,红叶纷纷落,千叶流火,这光景,依稀似旧年。
依稀似旧年,故人却不见(xian)。
注:
①:葳蕤wēi ruí,形容枝叶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