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还要进一步证明这两个小绅士在身处微妙的困境之中所采取的行动确实具有严谨的哲理,那么我还可以在一个事实中立即找到依据(本书前边一部分已经讲了),那就是,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奥利弗身上的时候,他俩退出了这场追捕,马上抄最近的道路回家了。尽管我无意断言,那些声名显赫、知识渊博的圣人在得出伟大结论之前也总是走了捷径,但他们那迂回曲折、不着边际的唠叨确实拉长了距离,就像思潮迸涌、急于表达自己的醉汉一样。可是我的确想指出,而且明确地指出,许多哲学大师在实行自己的理论时,总是显示出伟大的智慧和远见,极力排除于自己不利的所有偶然因素。因此,为了大事,不拘小非,只要能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至于是非各占多少分量以及两者之间的区别,则统统留给哲学家去考虑。他会根据自己所处的特定情况,以思维清晰、考虑周全、不偏不倚的判断去定夺。
两个男孩飞快地穿过纵横交错、如迷魂阵似的狭街陋巷,这才斗着胆子一致决定在一处低矮阴暗的拱道下歇一歇。两人一声不响地待了一会儿,刚刚能透过气讲出话来时,贝茨少爷便乐得叫出声来,同时爆发出一阵遏制不住的大笑。他倒在一个台阶上,笑得直打滚。
“你在干吗?”道格问。
“哈哈哈!”查理·贝茨狂笑不止。
“住嘴,”道格小心地四下望了望说,“你想被人抓到吗,笨蛋?”
“我憋不住,”查理说,“我憋不住!你瞧他刚才,拼命地跑,拐过弯就撞到电线杆上,爬起来又跑,活像跟电线杆一样也是用铁做的,我呢,跟在后面大喊大叫地追,兜里还揣着那条抹嘴——啊,太滑稽了!”贝茨少爷凭着丰富的想象夸张地再现了刚才的场景。说到这里时,他又在台阶上打起滚来,笑得比先前更响了。
“费金会怎么说?”道格在他的朋友笑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问。
“会怎么说?”查理·贝茨重复道。
“是啊,怎么说?”道格说。
“嗨,他能怎么说?”查理问道。看到道格严肃的样子,他一下子不再乐了。“他会怎么说呢?”
道金斯先生吹了一会儿口哨,然后脱下帽子,搔搔头皮,又点了三次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查理说。
“吐噜罗咯,胡说八道呗,”道格神情狡诈,微微冷笑着说。
这算是解释,但并不令人满意。贝茨少爷也有这种感觉,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意思?”
道格没有回答,只是重又戴上帽子,把拖着长尾巴的外套下摆收拢起来夹在腋下,用舌尖顶了顶一侧腮帮子,以一种亲密而意味深长的方式弹了五六次鼻梁,然后转过身,进了一个院子。贝茨少爷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
这番对话结束的几分钟后,他俩的脚步声在吱嘎作响的楼梯上响起,惊动了那位快活的老绅士,他此时正坐在壁炉边,左手拿着一条腊肠和一小块面包,右手握着一把折叠刀,壁炉的三角铁架上搁着一只白锡锅。他转过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奸笑,棕红色浓眉下射出犀利的目光,他朝着门那边侧耳倾听。
“这是怎么回事?”犹太人叨唠着,顿时变了脸色,“只回来了两个?还有一个呢?他们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让我来听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楼梯口了。房门慢慢地打开,道格与查理·贝茨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