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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尤悔第三十三

  一

  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骁壮①,因在卞太后閤共围棋②,并啖枣③,文帝以毒置诸枣蒂中,自选可食者而进。王弗悟,遂杂进之。既中毒,太后索水救之。帝预敕左右毁瓶罐④。太后徒跣趋井⑤,无以汲。须臾遂卒⑥。复欲害东阿⑦,太后曰:“汝已杀我任城,不得复杀我东阿!”

  【注释】

  ①魏文帝:曹丕。

  任城王:曹彰,字子文,曹操与卞太后所生之第二子,好勇性刚,深得曹操喜爱。

  骁壮:勇猛健壮。

  ②因:趁着。

  卞太后:曹操妻,生曹丕,曹彰、曹植三子。  閤:通“阁”,指内室。

  ③啖(dàn淡):吃。

  ④敕:命令。

  ⑤徒跣(xiǎn险):赤脚。  趋:快走。

  ⑥须臾:一会儿,片刻。

  卒:死亡。

  ⑦东阿:指曹植,封东阿王,故称。

  【评析】

  曹氏兄弟相争是民间所津津乐道的,曹植七步成诗的故事更是妇孺皆知。这则记载绘声绘色,但只是野史而已。

  二

  王浑后妻①,琅邪颜氏女②。王时为徐州刺史,交礼拜讫,王将答拜,观者咸曰:“王侯州将③,新妇州民,恐无由答拜④。”王乃止。武子以其父不答拜⑤,不成礼,恐非夫妇,不为之拜,谓为“颜妾”。颜氏耻之,以其门贵,终不敢离⑥。

  【注释】

  ①王浑:王济之父。

  ②琅邪:郡名,在今胶南市琅牙台西北。

  ③王侯:王浑,袭父爵为京陵侯,故称。

  州将:指州刺史。

  ④由:理由。

  ⑤武子,王济。

  ⑥离:离婚。

  【评析】

  颜氏女出身小百姓,在婚礼上就不能接受新郎的答拜礼,也就不能成婚,只能成为小妾。当地的围观者与王济也都如此坚持。颜氏虽然认为这是耻辱,但因为王家门第高贵,还是不敢离异,只能悔恨在心。

  三

  陆平原河桥败①,为卢志所谗②,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③,可复得乎?”

  【注释】

  ①陆平原:陆机,字士衡,吴郡吴人。官平原内史,故称平原。河桥兵败,,为成都王司马颖所杀。

  ②卢志:字子道,历仕邺令、成都王司马颖长史、中书监。

  鹤唳:鹤鸣。

  【评析】

  陆机临刑时叹息道:“想听华亭鹤鸣之声,还有这样的机会吗?”流露出了无穷的悔意。此后,“华亭鹤唳”即成为表达怀念故乡风物及悔不当初的成语。

  四

  刘琨善能招延①,而拙于抚御②。一日虽有数千人归投③,其逃散而去,亦复如此,所以卒无所建④。

  【注释】

  ①招延:招徕延揽人才。

  ②抚御:安抚驾御。

  ③归投:归附投靠。

  ④卒:终于。

  【评析】

  刘琨虽有招揽、安抚人才之能,却无驾驭他们之方,哪怕一天中有几千人来投奔他,但是还是会逃散而去,所以他最终没有什么建树。

  六

  王大将军起事①,丞相兄弟诣阙谢②。周侯深忧诸王③,始入④,甚有忧色。丞相呼周侯曰:“百口委卿⑤!”周直过不应。既入,苦相存救⑥。既释,周大说⑦,饮酒。及出,诸王故在门⑧。周曰:“今年杀诸贼奴⑨,当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⑩。”大将军至石头⑾,问丞相曰:“周侯可为三公不⑿?”丞相不答。又问:“可为尚书令不⒀?”又不应。因云:“如此,唯当杀之耳。”复默然。逮周侯被害⒁,丞相后知周侯救己,叹曰:“我不杀周侯,周侯由我而死,幽冥中负此人!”

  【注释】

  ①王大将军:王敦。

  起事:指王敦于晋元帝永昌元年(322)以讨刘隗为名,从武昌起兵攻建康。

  ②丞相:王导。

  诣阙谢:到朝廷谢罪。

  ③周侯:周岂页。

  ④入:指进宫。

  ⑤百口:指全家人的性命。

  委:托付。

  ⑥苦:尽力,竭力。

  存救:保全援救。

  ⑦说:通“悦”。

  ⑧故:仍,仍然。

  ⑨贼奴:指王敦等叛逆之臣。

  ⑩取金印:指立功受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