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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宾主义-第三章满人重新掌权

言归正传。虽然满人铁良像兰斯东勋爵一样,没有荣禄和索尔兹伯理勋爵的“气魄”,但由于他们能够克己,因而也就摆脱了索尔兹伯理勋爵和荣禄特有的弱点:极端的急躁和任性。铁良,和兰斯东勋爵一样,以沉着冷静著称,在革命和国家剧变的时代,这是一种伟大而可贵的品质。借用一句俾斯麦的隐喻来说,如果荣禄和索尔兹伯理勋爵是看上去像钢的涂色石膏,那么铁良和兰斯东勋爵则是水泥——坚硬的水泥。引申一步说,在革命和扩展的时代,像纽曼博士和张之洞那样的人——拥有极端虚伪的理想主义,变成了“毒气”;像庆王和巴尔福先生那样带有极端物质实利主义倾向的人,则变成了“泥浆”。而像铁良和兰斯东这样的人,由于连何为理想主义何为物质实利主义也一概不知,仅仅具有英雄主义和高贵品质,便成了又硬又纯的水泥。对于奠基房子来说,水泥是一种非常有用的材料,它能用来抵挡暴风雨和洪水的冲击,保证房屋不至于整个地坍塌。然而,当环境迫使你不得不改变和扩建房屋的时候,那房中用水泥制成的东西不仅没有用,而且肯定还难以处理,妨碍你干事。要是赶上一场地震,那就连房子带房中的一切,都要一并遭殃。

隐喻的话就此打住。在一个国家,像中国的满人铁良和英国的兰斯东勋爵这样的人,他们固执,却有强烈的廉耻感和责任感;刻板僵硬,但确实正直诚实;酷爱秩序,勇武有气节(“moral hardiness”),又具有傲慢的抵抗力量;最为重要的是,他们还沉着冷静。

即使天塌下来,砸在身上,

他也绝不动摇,毫无恐惧。原文为:Si ftactus illabatur orbis,

Impavidum ferient ruinae.

这样的人,在社会剧变和国家动荡时期,就抵抗和防止急剧的社会堕落、国民道德总体的败坏,以及社会与文明的彻底崩溃这一消极防御目的而言,是极为可贵的。纽曼博士和张之洞那种人极端虚假的理想主义没能起到防止作用。中国的庆王和英国的贝尔福先生那种悲观主义和犬儒主义,只能帮倒忙,将局面弄得更糟。

事实上,像兰斯东勋爵和满人铁良这样的人是现代清教徒:此种人,中国的铁良和英国的兰斯东勋爵——而不是像“谈起来就害怕”的英国人斯特德先生,汉口的杨格非杨格非(Griffith John,1831—1912):英国伦敦会传教士,1855年来华,先在上海传教。1861年从上海出发,遍历华中各省,为第一个深入华中的基督教传教士。最后卜居汉口,在两湖传教,有“街头传教士”之称。据说所设福音堂达百余座。曾在汉口创办博学书院,后改为杨格非学院,培养华籍传教士。著有《对中国的希望》、《中国的呼声》等书。牧师、甚至于张之洞这种人——才是现代文明真正的清教徒。但是,这些现代清教徒是心中没有神的清教徒。无论如何,他们的神,我说过,跟《旧约圣经》中犹太人的神差不多。现代清教徒,像兰斯东勋爵和满人铁良那样的人,他们心中的神是——荣誉和责任。他们不知道也不承认《新约圣经》里的神:爱和仁慈。当仁慈之神向现代清教徒请求以更真确的道德法律,一个比讲荣誉和责任的法庭更高的法庭的法律:“宽恕罪犯,体谅作恶和违法的人,乃至对不人道的人也以人道相待”——当仁慈之神请求按此种法律行事的时候,现代清教徒却回答说:“我们的神是一个要求绝对忠实和崇敬的神,我们必须公正无私。”甚至于爱神——我们见到的那些面容苍白、双眼倦怠、两颊凹陷的满族妇女——恳请于他们时,也是徒劳。当爱神如此请求的时候,现代清教徒用缓和而冷酷的声音回答道:

我不能爱你这么深,亲爱的,

我对荣誉也不曾如此厚爱。

就这样,现代清教徒决定参加公平竞赛了。中国的铁良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中国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兰斯东勋爵则要在英国继续建造无畏战舰。与此同时,中国的满族妇女那苍白的面容越来越苍白,两颊陷得越来越深;而在英国,要求女人参政的妇女则尖声叫喊着与警察搏斗,到头来,不是自身的女人味消失殆尽,就是一命呜呼。现代清教徒们就这样公平竞争下去,直到总有一天,现代欧洲将会听到一声大叫,就像两千年前在古代欧洲所听到的那样,当时,他们把《犹大书》《犹大书》:《新约圣经》中的篇名。中那个拿撒勒的圣人钉在十字架上——叫喊着:“潘神潘神(Pan):希腊神话中的人身羊足、头上有角的畜牧神。死了!”简而言之,跟古代清教徒一样,现代清教徒,比如铁良和兰斯东勋爵这种人,他们太过刚直耿介,太道德了,不可能去冒一个不道德的险,因而也就无法维护道德和文明于不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