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正想问他,但是他又慷慨激昂地念了下去:
有哪个人甘愿忍受尘世的鞭刑和嘲弄,
受权势者的欺压,对傲慢者俯首听命,
忍受爱情被践踏的痛苦,法律的推搪,
官吏的残暴,忍气吞声还要受小人的欺凌,
只要他敢于举起锋利的匕首引颈自刎,
就可以了却这苦不堪言的残生?……
啊,女神哪,在你祈祷的时候,
千万不要忘记替我忏悔我的罪行。?
于是,他把头无力地低垂到桌子上。他开始结结巴巴地胡乱说起来。
“再过一个月!”他重新又打起精神来念道:
就这么短短的一个月之前,
她哭得死去活来,像个泪人一样,
就连给我那可怜的父亲送葬时,
穿的那双鞋子依然还闪光发亮,
啊,上帝呀!就是一只没有理性的牲畜,
也不会如此之快就忘记了哀伤……?
他把那杯香槟酒举到了唇边,但是却没有喝,又继续念道:
为了赫古芭?只为赫古芭?
那么赫古芭和他有什么相干?
或者他与赫古芭又有什么关系?
他却要为赫古芭哭地嚎天?……
可是我,整天只知道垂头丧气,
活像个愁眉苦脸傻瓜和笨蛋……
我是一个懦夫吗?谁骂我是恶棍?
谁曾当面斥责过我说谎欺骗?……
妈的!我活该挨骂,自作自受,
因为我是个胆小如鼠的无能之辈,
是一个只知逆来顺受的蠢货、笨蛋……?
卡拉塔耶夫的酒杯从手中掉到地上,他拼命地揪扯自己的头发。我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唉,算了,”他最后说道,“何必旧事重提呢……不是吗?(他不自然地笑起来。)来,为您的健康干杯!”
“您打算在莫斯科长住下去吗?”我问他。
“我要死在莫斯科!”
“卡拉塔耶夫!”隔壁房间有人在叫他,“卡拉塔耶夫,你在哪儿?快到我这儿来,亲爱的人啊!”
“有人在喊我呢,”他说着,很费劲儿地站了起来,“再见吧!如果有空儿,请到我那儿去聊聊,我住在×××。”
但是因为意外情况,我第二天必须离开莫斯科,就没有再和彼得·彼得罗维奇·卡拉塔耶夫会面。
《猎人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