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谈什么定不定的呀,加甫利拉·安东内奇,这么说吧,这事儿全靠您拿主意了:您似乎不大感兴趣吧。”
“话可不能这样说,尼古拉·叶列梅伊奇,这是说到哪儿去啦?我们是在谈生意,做买卖;我们就是要买货。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我们就靠这个吃饭的。
“八卢布。”胖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传来了一声叹息。
“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您这是漫天要价,太高了!”
“不能再少了,加甫利拉·安东内奇;凭良心说,真的不能再少了。”
两个人都不吭声了。
我悄然无声地欠了欠身子,从板壁缝儿里向那边张望,胖子背朝我坐在那儿。一个商人坐在他的对面,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很瘦,面色苍白,还有点发青,好像一个病秧子,只见他不停地抚弄着胡子,两只眼睛滴溜溜直转,撇着嘴唇。
“今年秋天的秧苗长势好极了,”商人又说了起来,“我一路一直在仔细观察。从沃罗涅日往这边走,地里的秧苗都非常好,可以算得上头等的了。”
“秧苗确实很好,”事务所主任应声说道,“但是,您也知道,加甫利拉·安东内奇,秋天长势好,春天怎么样就难说了。”
“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尼古拉·叶列梅伊奇,一切都听从上帝的意旨了;您说得完全对。……你们的客人大概醒了吧?”
胖子转过身去……仔细听了听……
“没醒,还睡着呢,不过,也许……”
他又走到门口听了听。
“没醒,还睡着呢。”他又说了一遍,然后又回到了原来坐的地方。
“喂,那您说怎么办呢,尼古拉·叶列梅伊奇?”商人又开口了,“这桩小生意总该成交吧。……那就这样吧,尼古拉·叶列梅伊奇,那就这样吧,”他机灵地眨着眼睛说,“给您老送上两张灰的和一张白的辛苦费?,那边呢(他朝主人宅院点头示意)六个半卢布,打个手势吧,怎么样?”
“四张灰的。”事务所主任回答说。
“那么,三张吧!”
“四张灰的,不要白的。”
“就给三张,尼古拉·叶列梅伊奇。”
“那给三张半,一个戈比也不能再少了。”
“三张,尼古拉·叶列梅伊奇。”
“别再嗦了,加甫利拉·安东内奇。”
“您这个太难缠了,”商人嘟嘟囔囔地说着,“那我还不如直接找女主人去谈呢。”
“那就悉听尊便吧,”胖子不客气地说,“早就该去呀,何必到我这儿来找麻烦呢?……自己直接去谈那才好呢!”
“唉,算了,算了,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您还真生气了!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哼,随便说说,究竟肯不肯……”
“算了吧,我已经说过了,方才只是开开玩笑,何必当真呢?好了,就三张半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本来应该要四张,我真是犯傻了,何必这么着急呢。”胖子有点儿后悔地说道。
“那边儿、那边儿,女主人那儿,是六个半,尼古拉·叶利梅伊奇,——粮食六个半卢布能答应吗?”
“六个半卢布,已经说好了。”
“那么,咱们就击掌成交吧,尼古拉·叶列梅伊奇(商人伸开手指在事务所主任的手掌上拍了一下)。上帝保佑您!(商人站了起来。)那么,尼古拉·叶列梅伊奇老兄,我现在就到女主人那儿去求见,并且和她说:尼古拉·叶列梅伊奇已经跟我讲妥了是六个半卢布了。”
“您就这么说吧,加甫利拉·安东内奇。”
“那现在就请您笑纳吧。”
商人把一小沓票据递给了事务所主任,鞠了一躬,摇了摇头,用两个手指头拿起帽子,耸一耸肩膀,把自己的身体做了一个波浪形的动作,颇有礼貌地走出了房间,靴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尼古拉·叶列梅伊奇走到了墙角里,我看得出来,他是在那儿仔细地数着商人交给他的票据。这时,从门口伸进来一个脑袋来,头发是火红色的,还留着一脸络腮胡子。
“喂,怎么样?”那个人问道,“全都谈妥了吧?”
“全都谈妥了。”
“多少?”
胖子烦恼地摆了摆手,指了指以示意我呆的房间。
“哦,那好吧!”随着说话声那个脑袋就不见了。
胖子走到桌边儿,坐了下来,打开账簿子,拿过来算盘,把算盘珠子上上下下地拨来拨去;他不是用右手的食指拨弄,而是用中指:这样就显得更有派头。
值班的小伙子走进房间。
“有事儿吗?”
“西道尔从戈洛普辽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