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怎么说？他把我赶了出来！他吼着说，‘你竟敢直接闯到我这儿来？真是胆大包天！管家是干什么的？’他说，‘你首先要报告管家……再说，我能把你换到什么地方去呢？’他又说，‘你先把欠的代役租还清了再说’。他简直怒火冲天了。”
“怎么，你就这样乖乖地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我本来想问一问，我儿子死后留没留下什么东西。可是没问清楚。我对儿子的东家说：‘我是菲利甫的爹。’可是他却对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他爹？再说，你的儿子什么东西也没留下；他还欠我的债呢！’这样，我不得已，就只好回来了。”
这个农夫还面带笑容地跟我们说了这些事儿，犹如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但是他那双皱得很小的眼睛里却噙着热泪，嘴唇抽搐得直颤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回家去吗？”
“不回家，又能去哪儿呢？当然是回家了。我的老婆子可能现在正在挨饿呢。”
“那你最好还是……那个……”斯焦普卡忽然开口说话了，可是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又不说下去了，开始在鱼饵罐里翻弄着。
“那你就找管家去吗？”“雾”有些惊疑地看了斯焦普卡，说道。
“我去找他干吗呢？……我还欠着租钱呢。我儿子在死以前，足足生了一年的病，他自己也欠着代役租呢。……但是，我并不怎么忧心了，反正向我要不出什么了……哼，老兄，不管他想出什么鬼主意，反正都没用，我什么都不管了，豁出去了！（农夫大笑起来）不管他搞出什么鬼花样，总管金齐良·谢苗内奇，反正……”
农夫符拉斯又笑了起来。
“怎么样？这件事不妙啊，符拉斯老弟。”“雾”慢悠悠地说道。
“怎么个不妙啊？不……（符拉斯不说下去了）天太热了！”他用袖子擦了擦脸，又说道。
“你的老爷是谁啊？”我又问道。
“瓦列利安·彼得罗维奇·×××伯爵。”
“是彼得·伊里奇的儿子吗？”
“是彼得·伊里奇的儿子，”“雾”回答说，“是彼得·伊里奇生前就把符拉斯那个村子分给他的。”
“他怎么样，身体好吗？”
“身体很好，谢天谢地，”符拉斯答道，“红光满面的，还油亮亮的。”
“啊，老爷，”“雾”转过身来对我说，“要是被分派在莫斯科附近该有多好，分派在这儿，还是得交代役租。”
“一份地要交多少租金呢？”
“一份地要交九十五卢布。”符拉斯答道。
“再说，耕地又很少，都是东家的树林。”
“而且听说把树林子也卖掉了。”农夫又说道。
“看，你听听！……喂，斯焦普卡，给我上鱼饵……斯焦普什卡，喂？怎么了，你睡着了？”
斯焦普什卡振作了一下精神，那个农夫坐在了我的面前。我们又都不吭声了。对岸有人唱起歌儿来，歌声非常凄凉……我的可怜的符拉斯陷入了愁苦之中……
又呆了半个小时，我们分手了，各自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