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雪球像松鼠似的从那棵在月光下变成银白色的桦树枝上滑了下来。树间冒出短枪的火光,子弹打落了破墙上的泥皮,把窗户玻璃也打碎了,发出一阵叮当的响声。
响声惊醒了睡在水泥地上的人,他们马上跳了起来,但是子弹像蝗虫似的打得满屋乱飞。人们吓得又卧倒在地。
倒下去的人一个压在另一个身上。
“你上哪儿去?”有人抓住保尔的军大衣问道。
“出去看看。”
“躺下,傻瓜!你一露面,就会被打死的。”他低声说道。保尔紧张地用手指摸了摸手枪,只剩下五颗子弹了。
射击声骤然停止,森林里,那些来恐吓的匪徒挥鞭策马离开了。
第二批派去的人有一半当了逃兵,在这种艰苦的情况下筑路队每天筑路一百俄丈。他们在冻土上砍出轨道的卡槽,然后将枕木铺了进去。这里总共是二百四十人。
他们带着一帮人强行扣留了所有从铁轨存放处到城里的电车,他们让车上的乘客全部下来,装上窄轨的路轨,然后让十九辆车沿着城里的电车路线将铁轨运到火车站。
在火车站,他们连夜将铁轨装上火车,保尔和他的伙伴就这样把铁轨运到目的地。
他们在火车站拆掉了空房子的门窗。门窗全运走了,还在铁路局的车库里提走了二十普特钉子。他们把钉子作为报酬分给农民,要农民把代替枕木的长木块从伐木场里运出来。
省委接到了铁路肃反委员会和电车管理局的刑事诉讼。朱赫来把这些压力都顶住了。在匪徒偷袭的第二天,朱赫来和省委书记阿基姆带着机枪,子弹和二十几支步枪来到了筑路工地。
阿基姆问筑路队的党委书记托卡列夫是否能按期完工。
“你知道,老弟,”他终于开口说道,“一般说来,是不可能的,但是,不按期建成也不行。瞧,难度就在这个‘但是’上,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加上人力和装备都极其缺乏,按期完工是不可能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不建成这条路绝对不行。因此我才说:‘只要我们不冻死,一定按期完工。’你们自己去看看,我们在这儿差不多挖了两个月的土了,可是大家都始终没有换过班,一直没有休息,硬是靠着青春的活力支撑着。要知道,他们中有一半的人已经冻坏了。看着这些小伙子,心都会流血。他们真是无价之宝……有的人甚至会在这儿送命的。”
离车站四公里处,人们正挥动铁锨,使劲地挖着冻土,要从中开出一条道来。
工地上有七个人持枪警卫。
工程师正坐在斜坡上,仔细地在笔记本上演算。
“挖这段路要花费我们半个月的时间,地已经冻得结冰了。限我们二十五天之内全部完工,这个工期定得不切实际。前面的小山包就要用至少两个星期的时间。”
这时,朱赫来和阿基姆朝正在掘土的地方走了过来。看到朱赫来,保尔连手中的铁锹也没放下,就向山下冲去。朱赫来的军帽帽檐下那双眼睛饱含热情的笑意:“你好,保尔。穿了这么一套七拼八凑的衣服,真叫人快认不出来了。”
查看了斜坡后,朱赫来乘雪橇到伐木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大伙仍在斜坡上顽强地掘土。朱赫来看着飞舞的铁锹,看着人们拼命用劲而弯曲了的脊背,轻声对工程队的党委书记说:“不需要召开群众大会。这里谁也不用鼓动。托卡列夫,你说得对,他们的确是无价之宝。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朱赫来看看劳动的人群,眼里满含赞赏、自豪和庄严之情。就在不久之前,也就是反革命暴动前夕,他们当中有些人曾经毅然背起钢枪救过自己,现在他们又胸怀共同的目标汇集到这里:要把钢轨铺到有大量木材的宝地——那里是温暖与生命的源泉。
这时,工程师向朱赫来报告了筑路队的情况和目前的困难,朱赫来想了想说:“你把人调到前面去筑路,这个小山包我来想办法。”他立刻用车站的电话机给军区参谋长打了电话,要求他们调动一些装甲车和爆破手来。几个小时以后,三名爆破手在斜坡深处埋了炸药,从中引出长长的导火线。导火线被点燃了,一股力量将小山包炸得粉碎。
朱赫来和保尔告别时,瞧了瞧他那只灌满雪的套鞋,轻声说:“我给你捎了双靴子来。你的脚还没冻坏吧?”
“好像冻坏了——有点肿,”保尔答道,然后,想起了他早就提过的要求,就拉着朱赫来的袖子说:“你给我几发左轮手枪的子弹好吗?我只剩下三发好的了。”
朱赫来抱歉地摇摇头。当他看到保尔眼里失望的表情时,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毛瑟枪解了下来。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