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达尔卡听到厨师这么说,又仔细看了看保尔,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把您当成懒汉了。”她道歉地说。
保尔谅解地笑笑。奥达尔卡用行家的眼光看了看那只靴子。
“这只靴子已经没法补了。可别把脚冻坏了,我给您拿一只旧套鞋来吧,我们家阁楼上有一只。哪儿能遭这份罪呀!说不定哪天来个严寒,那你就惨了。”她同情地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刀子,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拿来一只高筒套鞋和一块粗麻布。保尔用粗麻布把脚包好,再把烤暖的脚塞到暖和的套鞋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感激地瞧了瞧养路工的妻子。
修建铁路的困难越来越多,寒冷、饥饿袭击着他们,这一天,铁路管理局通知他们,修筑铁路所用的枕木没有了。城里找不到运输工具,铁轨和列车也无法运往工地。
第二天早上,工程队的党委书记托卡列夫进城了,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肚子的气。他向大家讲了那些令人恼火的事情。
“事情四处都不顺利,没有一点进展。第二批来的人还没落实,可是眼看就要天寒地冻了。在这之前,拼死拼活也要把路筑过沼泽地,要不,以后地一封冻,用牙也啃不动。我们必须加倍提高速度。哪怕脱五层皮,也得把这条支线修好。”
托卡列夫说话的嗓音不像平时那样沙哑,而是坚定响亮,落地有声。那紧锁的双眉下,两只眼睛炯炯发亮,表现出他的倔强和决心。
“团省委认为,全体共青团员必须留在工地继续工作,待到第一批木柴运出之后,方可换班。当然,这里的情况非常艰苦,按照一开始的计划,非党员明天早上可以回去,党团员必须留下,把任务继续下去。”
最后的几句话让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这说明大家回城,与亲人团聚,摆脱这块烂泥地的希望成了泡影。起初人们吵得一塌糊涂,什么都听不清楚。身体的晃动使暗淡的灯光摇曳不定。昏暗中,根本无法看到人们的表情。吵嚷声越来越大。有人无限向往地谈起了“家庭的舒适”,有的人气呼呼地叫喊说太疲劳了,更多是沉默不语。只有一个人坚决声明他要离队。他在角落里愤怒地谩骂:
“真他妈的见鬼!我在这儿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把人打发来服苦役,起码也得有个罪名吧。凭什么把我们送来?把我们关在这儿干了两个星期了。够了,没有人再当傻瓜了!谁做的决定谁来干。谁愿意就让谁在这烂泥堆里打滚吧,我可只有一条命。我明天就走!”
有人擦亮了火柴,想看清楚这个想当逃兵的人是谁。刹那间,火柴照亮了那张愤怒得变了形的脸和张大了的嘴巴。有人认出他是省粮食委员会会计的儿子。
“你照什么?我又没躲藏,我又不是贼!”
火柴熄灭了,工程队团委书记潘克拉托夫笔直地站了起来:
“谁在那儿胡说八道?谁说党的任务是苦役?”他用沉重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低沉地说,“同志们,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回城,我们的岗位就在这里。如果我们从这儿逃跑,城里的许多人就会冻死。同志们,我们早点完工,就可以早点回家。但是像刚才那个人一样,要当逃兵,这是我们的思想和我们的纪律所不允许的!”
这个装卸工从不爱长篇大论,但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也被那个人打断了:
“那么,非党团员可以走吗?”
“可以。”潘克拉托夫回答得十分干脆。
会计的儿子穿着城里人常穿的短大衣,挤到桌子跟前。一张小小的团员证像只蝙蝠在桌子上方翻了个筋斗掉下来,撞在潘克拉托夫的胸口上,弹了一下,竖着落在桌上。
“这是我的团员证,收回去吧,我可再也不愿为这张小卡片卖命了!”他的声音被板棚里爆发出的一片叫骂声淹没了。
“居然把团员证扔掉!”
“咳,你这出卖灵魂的家伙!”
“你混进团来是为了升官发财!”
“把他赶出去!”
“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他都传播了些什么言论。”
扔掉团员证的那个家伙低着头朝门口挤去。大家像躲避瘟神似的让出一条路来。他一走,门就咯吱一声关上了。
森林里传来一声枪响。人们从学校和板棚里跑出来,看到一个骑马人钻进黑暗的林中。有人无意中碰到一块塞在门缝里的小胶合板。他们划了跟火柴,用衣襟挡住风,借着摇晃跳动的火光,看到板子上写着:
统统滚出车站,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谁留在这里,就让他脑袋开花!我们要把你们斩尽杀绝,毫不留情!限你们明天晚上之前滚蛋。
大头目:切斯诺克
第二天晚上土匪袭击了筑路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