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给我拿白兰地来!”他也喊道:“伊恩·默多克先生已经奄奄一息了,要不是我竭尽全力扶持着他,恐怕他早已昏死在回家的路上了。”
半杯烈酒下肚之后,在默多克先生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用一只手支撑着身子站立起来,另一只手把自己的上衣从身上剥了下来。“快,给我拿些橄榄油来,还有吗啡,吗啡!”他声嘶力竭地叫道,“不管什么都行,只要能缓解缓解我身上这难以忍受的痛苦就行!”
当默多克先生一脱下身上的衣服,巴德尔警官和我立即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就在这个人的肩膀上,纵横交错地布满了与死去的麦弗逊先生身上全然相同的、业已红肿的网格状伤痕。
默多克先生显然正在经受着无法言喻的可怕痛苦,而且这种痛楚并非局限于身体的某些特殊部位,而是遍及全身的。因为他现在的呼吸已经开始出现休克的症状,脸色也转变为怕人的青灰色,他的两手疯狂地抓挠胸口挣扎着想喘气,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看着他就要快不行了,我们手忙脚乱地不断给他灌下白兰地,每次灌酒都似乎是让他死而复生了一般。斯泰赫斯特则殷勤地在默多克先生的伤口上蘸上清凉消炎的橄榄油,这似乎极大地缓解了伤者的疼痛。最后默多克先生垂下头沉重地栽倒在柔软的垫子上呼呼睡去了。当生命的机能极度疲乏之时,睡眠就是一剂最好的良方,也可以说睡眠和休息储存了生命和精力。处于半睡眠半昏迷的状态中的默多克先生显得安详多了。
此刻要想从默多克先生身上了解具体的情况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及至惊魂稍定之后,还是斯泰赫斯特首先向我们谈起他们今早的恐怖遭遇:
“上帝啊!这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在哪里发现默多克先生的?”
“就在当天麦弗逊先生出事的那片海滨区域。设若默多克先生的心脏也像麦弗逊先生那样虚弱的话,他可能早就死在路上了,就这样我还清晰地感到他在路上有两次都快不行了。由于去学校的路途太远,所以只好上你这儿来了。”
“当他在海滨时你与他在一起吗?”
“没有,当我听见他在下面发出惨叫时,我正走在峭壁上的小径上。我远远望去发现他正站在平素我们游泳的水边摇晃,他的躯体扭曲得像一个喝醉的人一般。我慌忙从坡上跑下去,把衣服给他披在身上,一分钟都没耽搁就一路把他扶到这儿来了。啊,福尔摩斯!这地方简直是闹鬼了。看在上帝的面上,请你想想办法为民除害吧!”
“我想自己还不至于对他束手无策吧,斯泰赫斯特!请你跟我来!还有你,巴德尔先生,你们都跟我来!我要你们看看我到底能否捉住肇事的元凶。”
我们暂时将昏迷不醒的默多克先生委托给细心而仁慈的管家去照顾,然后一行三人来到那个幽灵般恐怖而神秘的咸水湖。到了那儿,我们看见先前默多克先生脱下来的衣物依然放在湖边的石块上。我紧盯着湖水警惕地沿着水边绕行,斯泰赫斯特和巴德尔先生万分惊悚地顺次跟在我后面走。游泳池的大部分区域湖水都清浅而透明,但峭壁下面海岸弯进去的洞穴处的幽暗湖水足有四五英尺深。这个地方蓝绿色的水波通透清莹如同水晶,通常是一般游泳者趋之若鹜的好去处。我们注意到在峭壁跟部有一排发着荧荧白光的大石头,我站在石头上细查幽深而神秘的水底深处——就在水的底部最隐蔽的所在,我终于搜寻到自己一门心思寻找的东西,我兴奋地大声呼喊起来。
“氰水母!”我惊呼道,“氰水母!快来看狮鬃毛!”
这怪东西确实像极了狮鬃上扯下来的一团毛。这个凌波舞动、残忍而狠毒的怪东西潜伏在水下三英尺左右的一块长着些许海苔的礁石上面,它那隐藏在黄色毛束下面不计其数的银色触角缓慢而阴险地四处探刺那些漫不经心的猎物。
“这东西简直是死有余辜!”我愤懑地吼道。“斯泰赫斯特,你来帮我一把,我们今天就让它完蛋!”
看见氰水母所在的那块礁石上方正好有一块大石头,我们把它用力地推下去。只听得“哗”的一声,等水重新变得清澈后,我们发现被大石压在底下的礁石边上露出一些黄色的粘液,显然那只恶毒的水母已经被压在石头下面了,随后我们又看见一股浓浓的油质粘液从石头下面冒了出来并慢慢从它原来的地方升腾到了水面,将周围的蓝晶般透明的湖水污染了一大片。
“呵!没想到自己竟栽在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东西上了!”巴德尔警官有些愤愤不平地咕噜着。“福尔摩斯先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可是这个地方的土著,从小在这里土生土长,但我可是生平第一次有幸观瞻其尊容,恐怕它不是苏塞克斯本地的物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