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照您说的办。”他坐到桌旁,刷刷几笔签好一张支票,撕下来后却扣在手里,并未交给对方。“毕竟我们之间已落得这步田地,阿尔塔蒙先生,”他说,“因此我也没理由再对您表示更多的信任。您明白吗?”他转过脸对着美国人继续挖苦道,“支票就在桌上。我也有权先看看纸包,再请您取回酬劳吧?”
美国人二话不说把货递了过去。冯·波克解开捆绳,掀起两层包装纸。接下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住手上一本蓝色的小册子,愣了好一会儿。封皮上印有金色的题字,什么《养蜂实用手册》。这位特务头子对着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书名直瞪眼。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后颈突然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掐住,随即一块浸过氯仿的海绵捂住了他那气血翻腾的脸膛。
“再来一杯吧,华生!”福尔摩斯说着,又端起那瓶极品托卡。
那位结实的司机就坐在桌旁,迫不及待地把杯子递上前去。
“好酒,福尔摩斯。”
“是美酒,华生。我们躺在沙发上的这位朋友曾向我保证,这酒来自弗朗茨·约瑟夫的申步龙宫特种酒窖。劳驾你把窗子打开,一股子氯气有碍我们的味觉哩。”
保险柜半开着,福尔摩斯站在前面搬出一摞摞卷宗,每份都要扫上两眼,然后再整整齐齐地放进冯·波克的提箱。德国人躺在沙发上正打起鼾来,他的胳膊和双脚分别用两根皮带捆得结结实实的。
“用不着手忙脚乱的,华生。我们安全得很,不会有人打搅的。摁一下铃好吗?整个宅子里只有玛撒,她所扮演的角色令人赞佩啊。我一接手此案,就通过她了解到这儿的一举一动。嘿,玛撒,大功告成,您听了很高兴吧。”
喜上眉梢的老太太出现在门口。她冲福尔摩斯一笑,行了个女式鞠躬礼,可又一瞥沙发上的那个人影便显得有点儿不安。
“一切都好,玛撒。他根本没伤着。”
“那我就放心了,福尔摩斯先生。其实他这个人哪,还是挺和善的。昨天他还劝我同他的太太一起到德国去,可那不就打乱您的计划了嘛,对不对,先生?”
“是啊,的确如此,玛撒。只要有您守在这儿,我心里总是很踏实。今晚我们盼着您的讯号,等了好一会儿。”
“有那位秘书长在,先生。”
“我知道。他的车正好跟我们打个照面。”
“我以为他就待着不走了。我想恐怕对您的计划不利,先生,要是他在这儿的话。”
“是啊,的确如此。还好,我们等了半个钟头左右,看见您屋里的灯灭了,就知道一切畅通无阻。您明天再跟我详细说说吧,玛撒,在伦敦的科拉瑞吉旅社。”
“很好,先生。”
“我看您已经打点好行李准备动身了吧。”
“是的,先生。今天他寄了七封信。我照旧抄下地址。”
“太好了,玛撒。明天我会留意的。晚安。——这些文件嘛,”等老太太一走,他接着说,“并不很重要,当然,这是因为其中的情报早就转发给德国政府了。这些原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被安全送出境。”
“那么它们都成了废纸。”
“我也不好贬得一钱不值,华生。它们至少可以对我们的人表明什么已经被泄露出去,什么还没有。我倒应当说有许多这样的文件都由我经手,毋庸多言,那些完全不可靠。在我垂暮之年,能够看到一艘德国巡洋舰依照我提供的雷区部署航行在索伦特海峡,实在荣幸之至。而你,华┥——”他放下手头的事情,搭着老友的肩膀说,“我还没凑在灯下仔细瞧瞧你呢。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你看起来还像是从前那个开心的大男孩。”
“我觉得年轻了二十岁,福尔摩斯。我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直至收到你的电报告诉我说,开车来哈维奇跟你碰头。可你,福尔摩斯——你倒没怎么变嘛——除了那把难看的山羊胡子外。”
“这是一个人为他的国家付出的一点牺牲,华生,”福尔摩斯说着,用力捋了捋小胡子,“等明天它可就成为一段不快的回忆了。我理理发,稍微改改装扮,等明天在科拉瑞吉旅社露面的时候,我确信还跟我混充美国佬捣鬼之前一个模样——咳,请你原谅,华生,我原本纯正的英语似乎改不掉那些脏口了——应该说在这个卧底任务分派给我之前。”
“可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福尔摩斯?我们都听说你在南方的某个小农场里过起了隐居的日子,整天与你的蜜蜂和书卷为伴。”